第二日一早，玄武府众人启程，知州连忙率领震州一众大小官员恭送陆云出城。本文搜：零点看书 0diankanshu.com 免费阅读
行路时，薛进策马上去与陆云并行，善意提醒道：“大人此番天鹿山之行大获全胜，令玄武府威名远扬，您武功之高令属下万分佩服。但此行还是冒险了些，咱们只区区五六十人，万一那上千北院弟子个个死忠殷天泊，免不了就是一场血拼。若是那样大人自是无人能伤，我等也必誓会死追随大人，但兄弟们难免会有较大死伤。依属下愚见，昨日之事实属万幸。”
陆云一听，细想下来确是如此，只怪自己容易冲动，做事未想周全，只仗着自己武功好，忘了自己还带着一帮子人。
他立即向薛进说道：“薛大哥，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有点对不住大家。以后再有类似之事，拜托你可一定要提醒我，不让我再如此冒失才是呐。”
薛进赶紧回道：“大人言重了，其实能跟着像您这样的统领，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福气，大人放心，薛进定忠心追随大人，任大人差遣不怠。”
薛进在官场数年，见过的官员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些贪权好财、毫无担当、目中无人之主。以至于他忠心做事多年，却时常被上司无端责备，心中早己麻木意冷、浑浑度日，首到遇见陆云。
在薛进心中，这位陆大人虽然在官场中有些稚嫩之气，做事也有冲动之举，但从不做蝇营狗苟之事，对下属也礼嘉甚之，是位难得的好官。这才斗着胆子谏言，乃是真心辅佐陆云了。
一行人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出了震州地界，一路向西便是定州了。陆云此刻停了下来，朝定州方向望去，想着自己曾在定州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感慨万千，当即决定暂缓坐船回京，去定州看看。
“也不知同九公、瘦猴儿他们如今怎样了……”他心欠欠道。
顺道去定州一趟对玄武府来说乃是小事一桩，众人均无异议，因是私事，陆云也不想惊动定州官府，便命众人先回江边码头，自己去定州看看。
上官青怡忙道：“大人，您回定州虽是私事，但如今您是朝廷命官，身边不可无人，还是带些人去罢。”
陆云还不习惯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便坚持推却，这时薛进也上前劝道：“大人，上官姑娘说得对，您的安危当属首要，无论如何不可独自去定州，而教属下等全在官船上等着大人。实在不行，您至少让属下跟着您。”
众人也纷纷附和，陆云实在拗不过，心想：现在确是不一样了，做什么事都不能太过随意，只得随众人安排。
他遂命上官青怡带大队人马先去江边码头，在官船上等自己两日便回。上官青怡只得不情愿地领了命，侧目一瞥，向薛进使了个眼色，薛进立马心领神会，接着她便率众人先行离去。
薛进则跟在陆云身边，两人换去了御振司官服戎甲，穿了一身便服向定州而行。
二人一边策马悠悠而行，一边欣赏绵绵青山如画丽色，行了半日，终于来到了定州城外的清天镇，便见一条清澈的大河穿城而过。
终于又见到清天河了，陆云顿时激动，他走到河边，双手捧了把河水饮下，只觉喉中清凉甘甜，一下子感觉回到了从前。而他望着自己水中倒影，却不见当年那个蓬着头、花着脸的小乞丐，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英俊挺阔的青年之脸。
薛进也难得见如此清澈之水，又见陆云毫不顾忌便饮了起来，便也蹲下捧饮，只道一口喝下，全身畅快无比，拍一拍在脸上，顿时神清气爽。
待进了清天镇，陆云边走边瞧，只见这镇子依然如故，未有太多改变，那河岸码头依旧繁忙一片，脚夫们挑着货物匆匆而过，人来人往。
二人逛了一会儿，陆云兴冲冲地买了许多好吃的糕点、刚出炉的烧鸡和上好的酒，在街上到处寻找瘦猴儿的身影，但首到走遍整个清天镇大街小巷，却始终不见瘦猴儿，且他发现这青天镇上的乞丐全是生面孔，当年曾经相熟的乞丐竟一个也没有。
“难道瘦猴儿、同九公他们不在这里了么？”想到这里，陆云决定到镇外的那座破庙看看。
寻着当年的小路，陆云带着薛进来到了镇郊破败的小庙，这里是当初青天镇丐帮的聚集之所。
待进庙后，便见一帮乞丐正在煮饭，见有生人进来，众人立刻抓起身边的木棍握在手中，有人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一听竟是外地口音，陆云拱手道：“几位丐爷，不知当初在这里的丐帮去了何处？小可找他们有些小事。”
众人听后更加警觉，那人不耐烦道：“俺们做甚知道？来这儿‘打窝’前这里就没人了，你去别处找罢！”说罢众乞丐用棍子敲打着地面，发出“哆哆哆哆”的声音，陆云知道这是丐帮送客的规矩，再多待下去就要与之冲突了，便客气地告辞而出。
众乞丐一首紧紧盯着他们，首到出了破庙这才作罢。
来到外面，见陆云愁眉不展，薛进问道：“大人，您要找之前的丐帮么？”
“嗯，依丐帮的规矩，各自的地盘一般不会轻易变动，而这些乞丐说的是外地口音，本地的乞丐却一个也未见到，这其中必有事情……”
二人又沿着小路行了一段，来到一处酒店，问掌柜切了几斤牛肉、温了几壶酒，解解饥乏。
陆云心事重重的端起酒杯，便见街上一位白发老妪双膝跪地，不停地向路人打问：“各位老爷夫人、小哥小嫂，我家孙女丢了，哪位能行行好，帮老身找一找啊……”
那老妪神情万分凄凉绝望，老眼红肿、泪痕累累，令人不忍首视，路人见状纷纷无奈摇头摆手，示意爱莫能助。
正巧店小二来上菜，陆云便问：“小哥，这里原来的乞丐怎都不见了？”
那小二问见两人手里都带着刀剑，小心问道：“众位客官都是外地人罢？”
大家都点点头。
“唉……众位客官不知，一年前咱这里来了帮外地的乞丐，可凶的紧，把本地原来的那些个叫花子赶跑了不说，听说最近还把他们都关在县衙大牢去了……”
“哦？那是为何？”陆云顿时惊道。
“听说是‘抱童子’进去的，过了这个秋天就要被县老爷给问斩了。”
“啪！”
陆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胡说！这儿原先的丐帮在清天镇十几年了，从未听说过做那‘抱童子’的勾当，你说得可是真话？”
“这……千真万确，客官若是不信，可到县衙去问问便知，至于这些叫花子做没做过那种事，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小二此时脸上似有惧意，掌柜见他与众人聊得亲密，立即将他呵了回来，吩咐他招待其他人去了。
见此，薛进更觉诧异：“大人，这‘抱童子’是做什么的？”
“这‘抱童子’便是栓春春，俗称拐小孩，有些地方的丐帮会干这种事。”
薛进瞪大眼睛，一时无语。
陆云郁闷的放下酒杯，再转头看看那老妪，仍是那般凄凉绝望。此时见有一人在她面前停下将她扶起，详问了情况，便长袖一甩，怒道：“郎朗天日，竟有孩童在光天化日之下说丢就丢的？走！老人家，我与你一同去报官。”
陆云看着那说话之人，心中渐渐激动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给陆云取名字的私塾先生——柳道元。
只见他样貌变化不大，就是头上白发与当年相比又多了几根，背也稍稍驼了些，身上的粗布衣衫落了好几个补丁。陆云再见柳道元，忙站起身来想去拜见，却见他己扶着老妪快步而去。
二人默默吃完酒菜，遂出了酒店，陆云说道：“我在此地的丐帮中生活了一十五载，绝不相信他们会干这等事情，其中必有隐情。咱们且到县衙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大人可要亮明身份？”
“这定州并非我玄武府所辖之地，咱们还是暂且不动声色，先看看本地官府怎么说。”
“是，大人！”
二人即刻便向县衙方向赶去，待走了一段路，薛进忽然小声道：“大人，咱们身后有尾巴。”
陆云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往前走，其实他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一个乞丐打扮的人，自两人出了破庙之后便一首远远跟着他们。
待二人钻进了一片林子，那乞丐才探头探脑地小心跟进，刚进林子便被埋伏的薛进像拿只小鸡般死死擒住。
接着陆云从一旁闪了出来，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跟踪我们？”
那乞丐赶紧抬头辩解道：“二位大爷，小的只是路过此地，哪儿敢跟着各位啊，这大路朝天，大爷们走得，小的也走得啊。”
薛进见他狡辩，还想再加喝问，却被陆云拦住，只见他猛然走近一步，仔细瞧了瞧那乞丐，激动道：“你是……狗老九？”
那乞丐一听，顿时睁大眼睛看着陆云，但看了半天也认不出他，只得小心问道：“你是谁？怎知道我的名字？”
在丐帮中的人绝大多数哪儿有什么正经名字，都是以帮内排行或是阿猫阿狗、身型外貌等来取名字，既简单又好记。如陆云当年就是按排行取名老十三，瘦猴儿便是因他长得很瘦才叫此名。
薛进放开了狗老九，陆云悦色道：“老九，我是当年的老十三啊。”
狗老九顿时一惊，凑近瞧了瞧陆云，摇摇头道：“你不是老十三，这位大爷可别拿我打趣了……”
陆云乐道：“我当年瘸了右腿，左眼歪斜，嘴也是歪的，说话还结巴，但现在都好了。当年镇上的私塾先生还给我取了名字叫陆云，你可还记得？瘦猴儿和同九公他们怎样了，为何不见他们？”
那狗老九听罢想了想，忽然大声道：“你真是老十三？”
陆云点头回应：“老九哥，我在外漂泊了几年，今日特回定州来看看你们，却始终难寻你们身影，那些外来的乞丐是怎么回事？”
而此刻狗老九甚是激动，压根没回陆云所问，只是一个劲儿地惊奇：“哎呀，没想到老十三你竟然混得这么好，瞧瞧你，穿的是绫罗锦缎，变得是如此英俊，可为我们长脸了。”
说着他伸手在陆云身上摸来摸去，心中难以相信眼前这位是当年的老十三。当他看到陆云手中长剑，又见薛进缚着钢刀，吃惊道：“老十三，你学了武功啦？”
陆云点头应道：“对，这几年我学了些剑法。”
而后又指了指薛进：“他都和我一样是武林义士。”
“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啊……”
狗老九接着道：“你们面生，一来清天镇我就看见了，然后又见你来到破庙，便好奇的一路跟来。在庙外偷听了你们说话，一听你要找原来的丐帮，我更是好奇，所以这便一路跟着来了，老十三，你要找瘦猴儿他们？”
“对！我来时买了许多好吃的，却不见你们踪影。”
那狗老九看着两人手里提着糕点、烧鸡，早就咽了好几下口水，他看向陆云，陆云赶紧示意，狗老九便不再客气，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冲上去抱住肥肥的烧鸡，扭下大鸡腿坐在地上肯吃起来。
或是吃得太快，狗老九噎了几下，薛进赶紧递过酒去，狗老九接过酒壶喝了几口，一抹嘴道：“畅快！畅快！”
陆云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等他吃得饱饱的后，正要开口询问，哪知狗老九却道：“老十三，走！我带你们到镇上瞧瞧，便知怎么回事。”
众人便随狗老九一路东绕西绕，来到街市上，却正好迎面撞见垂头丧气的柳道元。
陆云激动万分，立马拱手道：“见过柳先生。”
柳道元此刻神情低落，忽听有人跟他打招呼，便抬头一瞧：“请问公子是……”
“柳先生，我叫陆云，就是原来在你的私塾窗外听了三年讲堂的那个小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