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15)
被拖进绿海之中的孟茵茵,无辜的大眼最后看见的,是男人疯狂拍打着玻璃的悲愤模样。
她小手挥舞,拼命想抓住什么,但终究只有一颗小白石子留在掌心。
黑暗幕下。
“咳、咳咳咳!”弯腰跪倒在地的凤隐,猛力咳出了那颗小白石,接着痛苦的抓着胸口卷缩在一旁。
他得把这事写进纪录里,告诫后任者们想尝试这种蠢事以前最好先做充足的心理准备……不,似乎早已有类似的纪录了,只是好像比文字上看起来的感觉更糟糕啊?
在他紧闭着双眼还没恢复过来之前,滚出去不远的小石子突然起了变化,如同种子般急速发芽、生长,短短几秒钟就张开了枝丫,仿佛爪子般就要朝凤隐身上刺去!
“……大黑。”凤隐轻声唤道。
黑影飞也似的袭卷过来,张嘴就把那一小棵植株给扑咬到一边去,以前爪按住,大口撕扯、狼吞虎咽的啃食殆尽。
那只是依借小小亡者的恐惧记忆所凝结成的妖物,正好让大黑果腹。
凤隐又躺在地上静静歇了一会儿,这才撑着长灯起身。
大黑舔舔嘴,伸了伸身体,愉快摇着尾巴,饱足满意的过来磨蹭他的裤腿。
“好了,我还得去找小妹妹的家人。”凤隐抚摸着黑狗的耳侧,温言说到:“这里要再拜托你一阵子。”
虽然没看到孟敬杰最后是怎么自残身亡的,但他已经大概能猜得一二,而且变异植物的源头也知道了,该回到阳世了。
不知道阿痕他们那边现在怎么样?
墨痕那边的战斗此刻暂时冷却了下来。
仿佛是体认到猎物太难得手,包围着桑心他们的植物开始采用围守的模式,也许是考虑着能不能困死猎物、或等着他们体力不支时再下手。
“水还有吗?”以剑尖在地面上画出一道警戒线,墨痕转身回来,随口问到。
桑心与张天机都摇摇头,墨痕只从凤隐的包里取了一瓶、桑心则根本没准备,张天机自己所带来的更是早在遇见凤隐前就喝光了。阳光虽然不那么炙热,但吹拂的海风却不停消耗着他们身上的水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饮水问题成了关键,他们都没预料到面临的情况会这么严竣。
其中桑心喝得最少,她认为两个男人的状况都比她还需要水,张天机先前发烧才退、墨痕则是应付战斗的主要战力,她不是那种认为自己是女性就理所当然该被照顾的人。
墨痕不说话,手指滑过耳垂上的黑色耳针,他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凤隐进入冥道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小时又二十多分钟,如果再过十五分钟还不回来,他就会主动联系凤隐,然后考虑撤退的方法。
警戒圈外的藤蔓时不时会像触手般探进来,不断骚扰试探着,这种攻势和之前相比弱得毫无威胁性,却一点一滴在消耗着他们剩馀的体能。
时间不多了。
“咦?”桑心首先发现了不对劲,包围圈外原本茂密的植物似乎正在悄悄的减少、稀疏,她选择了一个内存块专注盯住,果然有几枝绿茎向下抽离,消失在其它伙伴的叶片之后。
她才正要开口向另外两人提醒时,就见到墨痕身形暂顿,眼神一凝,向远处望去:“阿隐回来了。”
“他在外面?”张天机满心好奇,守道人是怎样进出冥道?这可不是寻常人都能见识到的。
没响应他,墨痕吸了口气,扬声高喊:“阿隐!”
“这里!”果不其然,靠近花园边缘的某个方向传来了凤隐中气十足的响应。
这小子精神挺好嘛!张天机挑了挑眉。
“我们杀出去?”桑心问。
“凤隐身上有饮水和食物。”张天机间接回答她。之前偷瞄凤隐的背包时,他还暗想着准备这么多,凤隐到底是想待多久,如今看来,是有备无患啊!
“跟上!”
他们俩在交谈的同时,墨痕的剑已经毫不迟疑的朝那些绿色植物奋力劈斩过去,桑心连忙二话不多说的拉起了张天机的手铐,揪着他一起躲到墨痕正后方去。
“搞什……么?”就在张天机还摸不着头绪的时候,眼前犹如手榴弹轰炸般的奇景让他呆滞的张大了嘴,两侧爆碎的枝丫绿叶被炸散得纷纷落落,要不是桑心一把掩住他的嘴,差点就要吞进了飞弹过来的断枝。
自己方才真是好大胆子,居然跟这种人型自行火炮吵起架来。
战斗至今这么长时间了,墨痕的武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加上植物似乎心有旁骛、不再试图攻击或围困桑心,因此他们很快的就来到了凤隐所在的位置附近,但这边的树丛更加浓密茂盛、躁动不安,就算是墨痕那种惊人破坏力,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突破壁障。
绿墙之内,凤隐手上的绷带已经解开,鲜血滴落在周身,阻挡了那些藤蔓的接近,而他本人则是……
一见到凤隐的姿态,就连墨痕也不住一愣,嘴角抽搐:“阿隐,你这是在干嘛?”
“你们都来了?”以一种怪异又可笑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的凤隐,头也不抬的继续在地上触摸着,一边拨开地上的白色石子到两旁。
活像是只鼹鼠。张天机被自己的想像给逗得一乐,但是人型自行火炮还拿着长剑站在身边呢!他还是收敛点的好。
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伸手就拉起凤隐,墨痕皱着眉头,显然不太乐意看到他这模样:“你要找什么?跟我们说。”然后顺手从凤隐的包里掏出两瓶水,一瓶扔给了桑心、自己开了另一瓶。
桑心接住水瓶,想都没想就直接转递给了张天机,张天机接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名面瘫小女警,也没吭声,默默扭开瓶盖。
“嗯,阿痕你负责守卫,桑心和段……张天机来帮我。”被拉着臂弯的凤隐跪坐起来,顺水推舟的开口。
“你还是叫我段章吧!听着顺耳。”喝了些水,张天机舒口气,上前在凤隐旁边蹲下身:“找什么?”
“好,段章。”凤隐于是恢复了先前的称呼,拨翻开石子,说:“白色石子下面的泥土里,找找有没有植物的根。”
“你觉得根源在这里?”张天机反问一句,桑心移开白石,他则取出了蝴蝶刀代替小铲子,两人协力在白石下的泥土中挖掘搜寻起来。
“是的,根源在这里。”凤隐十分笃定。
这里就是一开始老人地落、少妇划伤手的地点,也是异变植物最早接触到大量鲜血的地方。植物的茎和叶要移动是需要有根作为基础,也许这整栋山庄都布满了根,但根部顶多只能扩散延伸,不可能像茎或叶那样任意转移位置,所以最初的根源应该还在这里。
“找到以后该怎么做?砍掉?烧掉?”桑心仰头问到。
凤隐沉默了一下,说:“我想先试着将它们引入冥道。”灭绝从不是他的第一选项。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张天机淡淡的低语。
他实在很讨厌凤隐的这毛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总想凭一己之力做到万事俱到、总想要拯救一切的圣者模样,仿佛慈悲的救世主般,偏偏某方面来说他还真的是。
“我这样很讨人厌吧?”
凤隐突如其来的下一句话把张天机给惊得险些把刀扎到自己手上,他刚刚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吗?应该没有吧!
凤隐当然没发现他神色异常,喃喃自语的继续说到:“明明就不是管辖范围内的异种,明明已经对其它生灵造成了危害,可是想到它们也只是努力的想生存下去、活得更好,就觉得没办法干脆的消灭了事。”
张天机一时无言。凤隐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算了,他可是当世守道人,自己没资格置喙什么。
“我觉得,还是消灭比较好。”桑心却插嘴了,义正词严的反驳道:“被害的那些人们也是努力的想活着,这么说虽然有点自私,可是我们毕竟是人类,应该要最低限度的维护人类的生存空间才对。”
听了她的话,凤隐怔怔出神,像是很意外、又像在思索。
“再说,我可是警察,如果凶手因为犯案有理就不将他绳之以法,那怎么行呢?”桑心横眉竖眼,有点气鼓鼓地说。
“……这么说也是。”凤隐呆了好半晌,才失笑道。
此时才想起眼前的人身份特殊,桑心脸色一僵,挺直身体低下头:“对不起,贸然说了奇怪的话,请别放在心上。”真糟糕,自己又不清楚这个圈子的事,怎么能随便提出意见呢?
“不,没关系。”凤隐倒是开朗的笑了:“还真不常有人这样给我见解,很感谢你,就照你的意思办。”
墨痕找个警察来合作真是做对了,身为守道人,周围每个人都奉他的意见为圭臬,当自己需要别人的见解时,却没有太多对象能商量,此时身边能有桑心这样心地正直的女警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