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想起她确实见过。

在他们离开森之海时，夏尔则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

——先是沉重，然后骤然变得轻松。

那时她没看懂，可现在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解脱。

那是解脱的笑容。

他想她了。

他……想去找她了。

夏尔在求死！

自始至终，从未相信过这世界上有能够复活已死之人法术的夏尔，一直在渴望死亡的到来！

所以他才会放弃和她暂时离开这里，去向白塔求助，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要牺牲在这里！

芙雯娜曾向他们允诺，只要他们帮助伦蒂海姆忤逆主母，无论成败，最终她都会付给他们一大笔酬劳。

而那笔酬劳足够她制造出另一个牧师，甚至重新构建新的位面传送法阵。

想通了这些，蕾茜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可她又想到了另外一点——

为什么夏尔选择现在赴死，而不是在之前得知没有人能够复活已死之人时殉情？

因为她曾说过的。

在她假扮牧师，为夏尔挡刀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夏尔怀里时，为了给夏尔留下足够刻骨铭心的回忆，她对夏尔说：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所以在我死之后，你也千万不要为我伤心。”

牧师要夏尔好好活着。

于是他就听话地，好好地活着。

——直到今天。

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欣然赴死的机会。

［未完待续］

——

29.您走吧

蕾茜儿掉小珍珠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太丢人了。

她不想让夏尔见到她这个样子，于是她开始拼命抹眼泪。

但无济于事，不知为何，明明她也没有多难过，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我呢？」

蕾茜儿一边哭一边想。

要是夏尔死掉了，那她怎么办？承诺会给他们一大笔酬劳的芙雯娜已经消失了，万一那群尖耳朵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夏尔不能死，她还要和夏尔继续搜集材料，夏尔还欠着她的债没还，她……

她不想夏尔死。

哭得稀里哗啦的蕾茜儿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然后用明显带着哭腔的嗓音问：

“可……可是！牧师死之前不是给你留了遗言，让……让你好好地活着吗！”

夏尔再度停下了步伐。

他转过头，看着抽噎着的，甚至开始滑稽地打嗝的蕾茜儿，沉默片刻，低声回答道：

“我会向她亲自道歉的……如果，她愿意原谅我的话。”

于是，他再度向前走去。

蕾茜儿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能留住夏尔的办法了。

因为对夏尔来说，她只是债主而已。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够亲密，羁绊不够深厚，就算她拿出债主的身份逼迫夏尔，夏尔也只会告诉她，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就能从精灵那儿得到足够赔偿她损失的酬劳。

所以她好像就只能耍无赖了。

蕾茜儿用朦胧的泪眼紧紧盯住夏尔，大声命令道：

“我命令你回来！”

于是他们之前签订的那份主仆契约生效了。

夏尔暂时停住了——但也只是暂时，因为很快他就用禁绝法术抵消了主仆契约对他的影响。

他再度走在了欣然赴死的路上。

蕾茜儿最后的手段也失败了。

但这或许也并不是她最后的手段。

她还有办法——还有一个她不知道该不该动用的办法。

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为了酬劳，为了材料，为了小钱钱……”

蕾茜儿默念着这段话，像是给自己洗脑，然后，她取出魔杖，使出了易容法术和换装法术。

于是，她由魔女变成了牧师。

然后，她吸了口气，用牧师的声线呼唤勇者：

“夏尔！”

勇者忽然停下了。

他呆愣在了那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他慢慢转过头，看向蕾茜儿。

映入他眼帘的，是他逝去的爱人。

金发，绿瞳，身材娇小，时常穿着条样式简单的白裙子，脸上总带着很有活力的笑容。

虽然现在她在哭。

夏尔的表情僵住了。

蕾茜儿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觉得这次她这次终于算是把夏尔拦了下来。

于是，她对夏尔说：

“其实我没死。”

她甚至想告诉夏尔，牧师其实是她假扮出来的，所以他喜欢的人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从未离开。

但她看到夏尔的表情忽然重新恢复了平静。

“是您吧？”他说，“主人？”

男人的反应与蕾茜儿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原以为夏尔发现真相后会因愤怒清算她的，或者抱住她边笑边哭。

但夏尔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异常。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能点头，忐忑地承认道：

“是我，是我假扮了……”

可她刚说到这里，夏尔就打断了她。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男人的语气分外冰冷，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蕾茜儿说话，无论她是魔女还是牧师。

蕾茜儿愣住了。

而夏尔则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从大脑中驱逐了出去。

然后，他看向蕾茜儿。

“谢谢您。”

他低声说。

蕾茜儿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真相，但她不愿相信。

可不管她愿不愿意相信，真相就在那里——

夏尔重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说：

“谢谢您为了挽留我而假扮成蕾茜儿的样子。”

蕾茜儿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果然。

就像精灵的主母一样，或许夏尔也已经疯了，即便她对夏尔说出真相，夏尔也不愿意相信。

他只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的爱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怀中，而她……

她只是个虚假的，套着他爱人的脸，努力挽回他的好心“朋友”。

不，或许就连朋友都算不上。

应该说，只是债主而已。

认清了这事实之后，蕾茜儿忽然有些难过——即便她刚刚哭得那么厉害，她都没有这样难过。

可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

她真的喜欢上了夏尔？

难道在假扮牧师与夏尔共同度过的三年中，她已悄然间习惯了有夏尔在的生活？

她才不承认！

她怎么会喜欢上夏尔？

这样想着，她攥紧了白裙的领口，把整洁的布料攥出杂乱的折痕。

然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对夏尔说：

“我确实扮成了牧师的样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认识的那个牧师，其实也可能是由我假扮出来的？”

夏尔却依旧没有回头。

他只是低声说：

“不会的，你是你，蕾茜儿是蕾茜儿，我分的很清楚。”

蕾茜儿却几乎被逗笑了。

她忽然有点报仇雪恨的快意。

她心想真的吗？还真是自信呢，我的勇者大人，居然敢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话……

蕾茜儿有一万种办法向证明她就是牧师。

她知道夏尔的生日，知道夏尔喜欢的颜色是黑色，知道夏尔几乎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一种叫做克瑞安德的香料，知道夏尔的xp是白丝最喜欢她的腿以前甚至经常会偷看。

两军交战，情报往往是关键的胜负手。

面对像个筛子一样到处漏风的夏尔，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输。

可夏尔忽然朝她走了回来。

蕾茜儿傻眼了。

她心说咱们两军交战，交的可是唇枪舌战，不能动手，你现在凑过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