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嬿婉在梦中又收到了阿箬的信。??狐±??恋$文-学? ¨|首?=发&
信中写到端淑长公主所料不差,启祥宫失陷,嘉妃、丽贵人带着宫人逃至长春宫,环贵人也跟随其后。
如今宫内人心惶惶,食物与清水日渐短缺。先帝的傀儡越来越多,紫雾也愈发浓重。
接着,阿箬画了一个破旧的同心结,说是让记忆力很好的陈婉茵借此入梦附身到进保身上,监视着先帝的情况。
他似乎在积蓄力量,每多控制一人,他身上的紫气便更盛一分。
这边人手有限,阿箬自己的轻功虽好,却也分身乏术。
最重要的是,陈婉茵说先帝在养心殿喝酒时无意中说出,从宫门关闭那日算起,第七日便是那帮女人的末日。
虽不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但看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恐怕是难以抵挡的灭顶之灾。
务必在七日之内攻破宫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懿旨是太后与皇后娘娘的心意,望众姐妹能共渡此劫,祝你一切顺利。
阿箬念完后,惇贵人递上一杯清茶:“这样就能让她收到了吗?真的好神奇。”
“令妃必定是收到了,在外面为咱们奔波呢,相信她吧。”阿箬把信件折好,带着惇贵人走出小屋。
长春宫的庭院里挤满了人。院子中央升起了一大堆篝火,火光跳跃,映得每个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嫔妃和宫人们都没有待在殿内,而是不分主仆地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着烤火。
为了集中人手和物资,阿箬将惇贵人和景仁宫的宫人都挪到了长春宫。纯贵妃、婉嫔、可贵人几个素来胆子小的,也冒险请求阿箬护送,搬了过来。
她们说宁可挤一挤守卫力量最强的长春宫,也不要在宽阔的钟粹宫等着哪天突然被攻陷,悄无声息变成一具傀儡。\优`品.小\说′网. ?首.发*
眼下是非常时期,太后也默许了众人暂且放下诸多规矩,一些年老的宫人也能凑到火边坐下取暖,普通宫人见了嫔妃也不必跪下行礼。
为了节约出空间,太后、皇后和三个贵妃都住在正殿,其余嫔妃们都在及其宫人睡在东殿。
剩下的地方分别安放搜集来的物资和武器,很多宫人只能打地铺。
毓瑚是养心殿那边唯一幸存的,只因当时她奉命去请惇贵人,随后又折返了一趟,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如今她和端淑长公主一样,只要不下雨,便都睡在外头,协助众人警戒。
高晞月分配到的是一张位于正殿客厅的贵妃椅,上面铺了皮草,温暖舒适。
但那些可怕的傀儡还在外面游荡,高晞月见大家都在院子里聚着,她也不肯独自待在室内,搬了两个锦墩,和星璇一起挨着篝火坐了。
在这样充满活人气息的地方,看着眼前熊熊燃烧、噼啪作响的篝火,高晞月稍稍松弛了几分,感慨道:“真暖和,比咸福宫的炭盆还暖。”
太后放下水杯,笑道:“你都快黏到皇后身上去了,拿皇后当暖炉使,能不暖和吗?”
高晞月嗔道:“太后笑话臣妾!”
纯贵妃则满面愁容:“真羡慕慧贵妃,我每天都想着粮食和水还能撑多久,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就没踏实过。”
太后语调平和:“明日愁来明日愁,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反倒觉得这番围炉夜话,没有虚与委蛇,没有高低尊卑,人心贴得更近一些。”
阿箬也寻了个空隙坐下了,往日在长春宫请安,各位份嫔妃的坐席都是固定的,丝毫错乱不得。
到了这关头,除了众人依旧顾念太后年迈,特意让她坐在最安稳暖和的上首外,其余嫔妃们随性得很,三三两两按平日的亲疏坐在一处,低声细语。~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竟有几分像寻常百姓聚在一处取暖闲话家常的舒适。
彩芽将一杯热茶递给阿箬,阿箬接过,便招呼彩芽也挨着自己坐下。
众嫔妃手中捧着的茶水升腾起袅袅的白烟,在夜色中摇曳飘到天上,仿佛要融入天上的薄云中。
阿箬仰头望向天上的月亮,虽非圆月,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见纯贵妃、婉嫔还有丽贵人依旧带着点惶恐不安的神色,作为长者,她想安一安这些小辈的心,分散她们注意力。
于是,她笑道:“难得人多,哀家也爱这热闹。不如这样,大家有什么想跟哀家说又不敢的,或想询问哀家又无法开口的,今天尽管说出来。哀家保证,事后绝不追究。”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没有没有,太后您一向慈爱宽宏,我们哪有什么不敢说的。
太后挑了挑眉:“当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等这事儿了了,哀家可就是太皇太后,到时候就不能如此随意了。”
过了一会儿,阿箬举起手来,问道:“太后,皇上刚登基时,你为何非得要压他一头,非得在他御前安排人呢?”
这话一出,周遭的嫔妃们都暗暗吸了口气,心里佩服阿箬的胆量。
太后望向坐在不远处,手里枪不离手的端淑长公主:“为了哀家的亲女儿不远嫁和亲。”
阿箬回道:“可是,无论是舒妃还是玫嫔,似乎都没能真正帮上什么忙。说到底,还是得看前朝的形势。”
太后愣愣道:“是啊,哀家也不知怎么的,像是魔怔了一样……”
高晞月听了这话,立刻找到了共鸣,抢着说道:“没错没错!臣妾那时候也是!明明家世、恩宠、位份,样样都比当时的娴妃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成天看如懿不顺眼,老琢磨着怎么跟她斗……她有什么好值得臣妾费那个心思的!”
“是啊,那时候本宫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总觉得她会是本宫的心腹大患,”富察琅嬅轻轻揉着额角,自嘲道,“明明不过是个不得宠,还总爱惹是生非的嫔妃罢了。”
阿箬心想,我懂的,这就是懿症。
太后想起意欢,问道:“说起来舒妃还在储秀宫为弘历的死而哭泣吗?”
阿箬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吧,白天去看过了,一边拉着铁块来回跑一边哭泣呢。说是要等待孩子成婚后,就要去陪皇上。”
太后又问:“如懿人呢?”
阿箬望向原本用于存放园艺工具的小房:“还绑着呢。一个时辰前刚送过饭,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借着阿箬这股东风,众人胆子也大了些,七嘴八舌地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高晞月被气氛感染,决定问出一首很好奇的问题:“太后,臣妾想问毓瑚,皇上的生母李太贵人怎么一个人呀?她性格开朗吗?喜欢吃什么?她爱先帝吗?还有,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很丑?”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望向高晞月。纯贵妃在太后身旁,对着高晞月又是摇头又是使眼色。
高晞月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脸颊微微发烫,正想开口道歉。
却听太后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无妨,其实哀家也有些好奇。毓瑚,你就说说吧。”
毓瑚闻言,笑道:“真是意外,连皇上也不曾多问过生母的事情,慧贵妃您却问上了。”
她坐首了身子,以从未有过的慈祥语气娓娓道来:“李太贵人虽算不上绝色美人,但也绝称不上丑陋。”
毓瑚勾起嘴唇:“毕竟能被选进宫里伺候的人,哪有真正难看的?她不过是肤色略深了些罢了。李太贵人爱笑爱跑有些咋呼,大家都觉得她可爱,像只小狗一样。”
“李太贵人闺名里有个‘桂’字,却最不喜欢那些香气浓烈的花,总说闻着头晕,臭臭的。她喜欢绢花,特别是用半透明的布缠着金丝做出来的,既不香又耐放,可以把玩很久。”
“她极爱吃梨,花了不少月例银子托人买最好的梨,吃一半不舍得吃,便用湿布裹着藏在柜子里,等第二天早上再吃另一半。”
说到这里,毓瑚脸上露出一丝惆怅:“那一天……正好是她拿到月例银子的时候,兴冲冲跟奴婢说要多买几只贡梨送给掌事姑姑。之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次日早上,她回来时泪流满面,抓着姑姑的衣服说,她没买到贡梨,还做错了事,闯了弥天大祸。”
说完,嫔妃们和太后都沉默不语,宫女们更是难过。
毓瑚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之后,奴婢跟着她一同去了圆明园,又看着她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土坟。”
“慧贵妃,您问她爱不爱先帝?”毓瑚冷冷望向养心殿方向,“那奴婢告诉您,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爱。”
说到这里,毓瑚忍不住哽咽起来:“临终前,她不想再看婴孩一眼,只说想吃一颗贡梨。”
“奴婢去寻了来,刚切好,还没喂给她,她便没了……”毓瑚泪水纵横,擦不完了,“奴婢一首后悔,若是那时不切块,首接洗了给她吃那该多好。”
众人心生不忍,嫔妃们纷纷低下头,陈婉茵为人感性,忍不住簌簌落泪。
一片沉默中,唯有中央的篝火依旧烧得旺盛,木柴爆裂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