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二更) 那一夜过后,他……
绿橘的那个奸夫生得眉清目秀, 唇红齿白,走起路来还要扭两下屁股,活脱脱一个小白脸。傅元宝不止一次想过, 自己如果也有那样一副风流倜傥的相貌,绿橘或许就会心甘情愿为他孕育子嗣。
这世上没有如果。
绿橘为了个小白脸, 背叛了他, 想要他的钱,还想要他的命。
为了逼问出他私库的钥匙, 他们丧心病狂的对他用了三日的酷刑, 事后,怕他追究报覆,两人商量着杀人灭口。
他脖子上的刀疤是绿橘砍的。
绿橘第一次杀人, 柔柔弱弱, 腕间无力, 刀法不准, 没有砍中要害,加上他们做贼心虚,也没有认真去检查他断没断气, 草草地挖了个坑将他埋了。
他趁他们去府中取钱,满身是血的从土里爬了出来, 去了官府报案。
绿橘和她的小白脸都进了官府的大牢, 判了秋后问斩。
有了这一桩事,他对府里的姬妾都生了戒备, 见了她们,脖子上的伤口就控制不住的隐隐作痛。
他把他的悲剧都归结于他的钱,就是因为他太有钱了,女人都只爱他的钱, 而非爱他这个人。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他是貌不惊人,貌不惊人就不配拥有风月佳话吗?
他发誓要娶一个全心全意只爱他这个人的女子做妻子。
他的钱太碍事了,自古财帛动人心,只要他还有钱,女人的眼里只会看到他的钱,她们朝他扑过来,甜言蜜语地哄着他,他分不清她们是真心还是假意。
浮云遮眼,万般迷障,是荣华富贵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找不到真正值得爱的人。他决定舍下这金马玉堂,去做一个平凡人,于是,他脱下满身的绫罗绸缎,走出明屋华堂,混迹穷人堆里,扮演一个穷小子。
还真让他遇到了一个不嫌弃他相貌普通出身贫苦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他后来的妻子,蓉娘。
蓉娘从小没有娘,只有一个爹爹相依为命,在一家食肆里当厨娘,每个月拿点微薄的收入,勉强糊口。
她不在乎他穷困潦倒,不在乎他毫无出息,她只看到他年少有志,满怀风趣,他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在长风里看落日,在月夜下赏繁花,在冬日的落雪里深情相拥,在滂沱的大雨中难舍难分。
多情的年纪,情愫蔓草般疯狂生长,顺理成章,花前月下,他求娶了她。
在这之后的两年,他们都过着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日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若是所有的耳鬓厮磨,伉俪情深,都是建立在他的谎言之上呢?
他们的每一句山盟海誓,都会成为真相崩塌时滚落下来的巨石,每一次的身心交付,都会变成刺向彼此的尖刀。
蓉娘不恼他饔飧不济,清贫如洗,却恼他满口谎言,虚伪作假。她流着泪,同他提出和离,他亦恼她不留情面,铁石心肠,冲动之下答应了她的和离。
在这之后的不久,夜夜孤枕难眠,他后悔了。
失去过一次,才知她已刻骨铭心,这一辈子,他只遇到这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人,他想要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我只是太爱她了,有无数次我都想告诉她我真正的身份,我不穷,我有良田千顷,家私万贯,可我又怕这一切变成梦幻泡影,她会和那些女人一样,爱我的钱胜过爱我。”
“我与自己做了约定,就用三年的世间去考验她,就只这三年,此后我再不会隐瞒她任何事,谁会料到她会提前发现我骗了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傅元宝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我这一生所求,唯蓉娘而已,只要她能回心转意,我一定一辈子对她好,再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你既已知道痴情咒的存在,就该知道痴情咒用在蓉娘身上,会让蓉娘性情大变,蓉娘可能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再也不是你所熟知的蓉娘了。”谢司危食指轻叩桌面,脸上的笑容带着嘲讽,“如此,你还要求这道痴情咒吗?”
“只要谢大侠能助我得偿所愿,娑罗果必将双手奉上。”
傅元宝是个生意人,久经名利场,眼神毒辣,看人非常准,他看得出来谢司危对这枚娑罗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谢司危从容不迫的气度和稳居上位者的姿态,也昭示着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这样的人正是傅元宝所需要的。
“成交。”谢司危颔首,“你把蓉娘带过来吧。”
傅元宝露出一脸的难为情:“蓉娘怨我恨我,至今不肯见我,不知谢大侠是否愿意随我下山走一趟,我在家中备了薄酒为谢大侠接风洗尘。”
*
沈摇光晚来一步,傅元宝已经下山了。陆明庭说的没错,这次傅元宝上山是为了蓉娘,想的还是歪门邪道,投机取巧。
什么人呐,不付出丁点努力,跑来求痴情咒,强迫蓉娘和他重归于好。
得知傅元宝所求,沈摇光暗自呸了一声。
谢司危坐在椅子上,手中拎着茶壶,一泓清亮的飞流自壶嘴里流出,落入绘有青花的海棠杯中。
秀气如竹的手指托住盏底,茶盏未送到唇畔,被沈摇光夺了过去,一口饮下。
“傅元宝的委托,你不准接。”
谢司危被抢走茶杯,面上不见恼怒,只待她放下杯子,重新倒了半盏,握在掌中,指腹摩挲着杯沿。
那里,是沈摇光方才用双唇抿过的地方。
“是何道理?”他慢悠悠地开口。
“这种缺德的活你也接,不怕天打雷劈吗?”沈摇光表情严肃,“星辰派乃名门正派,绝不可行此龌龊之事。”
“我是以个人名义接下这桩委托的。”
“那也不行,你这是诚心和我作对,你说过支走师兄是为了培养感情,现在感情还没培养,你先跟我对着干,你要气死我吗?”
“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我怕什么?”
“我听闻小师姐接了陆明庭的委托。”谢司危垂着眼睑,杯底映出他的脸,“万一小师姐输给我……”
“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鹿死谁手还未得知,俗话说得好,邪不胜正,你和傅元宝想控制蓉娘,白日做梦,有我沈摇光在,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行,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瞧一瞧姑奶奶的手段。”沈摇光见缝插针占他的便宜。
谢司危莞尔笑道:“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因为小师姐是我的女人而手下留情。”
“我的女人”四个字被他含在舌尖,轻轻吐出,竟有了缠绵缱绻的意味。
那一夜过后,他不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
或许这个怪物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他只是循着心脏跳动的地方延伸出来的本能,无意识地说着动听的情话。
“谁要你手下留情,我也要事先声明,不会因为你是个病秧子就让着你,我们各凭本事。”沈摇光擡起手,“我们击掌为誓。”
“各凭本事。”谢司危轻轻击了下她的手掌。
大白抻着脖颈,夸张地嗅了嗅:“好浓的硝烟味,针锋相对,相爱相杀,带劲!”
沈摇光击掌完毕,撇下谢司危,自己走了。
谢司危是个强劲的对手,比她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还要难对付,寻常斩妖除魔的手段用在他身上没用,她需得做个周密的计划,保证万无一失。
根据陆明庭提供的信息,蓉娘离开陆家后去了一家客栈掌厨。
到现在陆明庭仍觉得是自己突如其来的表白太过冒昧,唐突了蓉娘,吓得她连夜请辞。
蓉娘走的那日,陆父连番相劝,开出十倍酬金,恨不得跪地磕头求她留下,最后是陆明庭苍白着脸走出来,说自己现在食能下咽,不会再有大碍了,陆父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蓉娘走了。
蓉娘所在的这家客栈规模不大,统共就她一个厨娘忙活着,店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生意,偶尔本地人过来吃吃饭,勉强收支平衡,支撑着客栈开下去。
沈摇光来的这天不凑巧,刚好撞上一队路过的行商在此歇脚,十几个人一下子就将大堂给挤满了。
店小二不想错失她这一单生意,满面堆笑着请她进来:“这会子人有点多,不止我们这里,旁的地方也怕是人满为患,姑娘不想白跑一趟,是否介意和人拼桌?”
沈摇光来此是见蓉娘的,拼不拼桌不重要,她点点头,那店小二立即笑着引她到靠窗的位置,弓着身子,陪着笑脸,对那桌的客人道:“不好意思,客官,店里人满了,只剩下您这一桌还有空位,可否劳烦你和这位姑娘拼个桌?”
那人微一颔首。
沈摇光其实一进门就看到了他,心头憋着一股火气,拍桌道:“谢司危,你跟踪我?”
谢司危云淡风轻的纠正道:“我先来,你后到,要说跟踪,是你在跟踪我。”
店小二见两人你来我往,十分熟稔的样子,恍然大悟道:“二位是老相识,那就好办了。”他拿起搭在肩头的抹布,殷勤地擦了擦长凳,“姑娘请坐。”
沈摇光气呼呼地坐下了。
谢司危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好险,差点让他捷足先登。
她倒了一杯茶,将那杯子当做谢司危,咬牙切齿地捏着。
店小二隐约听到磨牙声,心生狐疑,忍不住道:“敢问二位是什么关系?”
谢司危墨黑的双瞳望了过来。
“这都看不出来吗?”沈摇光露齿一笑,“他喜欢我。”
“啊?”店小二挠挠后脑勺,心说,两位这快打起来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们现在是在谈情说爱,以后说不定还要谈婚论嫁。”
店小二直言不讳道:“可姑娘您看起来像是要吃了他。”
“秀色可餐听过吗?”
这点还真不假,这青年容貌脱尘,风姿卓然,坐在这里,整个破旧的客栈都亮堂了起来,不过这姑娘相貌也不俗,鹅蛋脸,白皮肤,樱桃小口,一身潋滟粉裙,眼睛蒙着蝉翼似的白绸,跟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蟠桃成了精似的。
此二人单从外表看极为登对,金童玉女这个词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
店小二八卦完了,才想起正事,赶忙问:“姑娘想吃什么?”
“他点的什么,照着给我上一份,他付钱。”沈摇光指着谢司危道。
店小二看向谢司危,谢司危道:“按她吩咐的做。”
“好嘞!”店小二应了声,小跑着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