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你无血可供我取用,却……
谢家的这处别庄叫做东篱, 是个菊园,谢府专门安排了仆人在此看顾,丫鬟婆子小厮加起来统共有二十来人, 光是看大门的就有四人,沈摇光好几次靠近, 都被守门的仆人拦住了。
“公子吩咐过, 沈姑娘需要好好修养,请勿到处走动。”
这是明晃晃的监禁。
从醒来的那日算起, 沈摇光留在别院已有五日了, 这五日谢司危每日都会命厨娘做些大补的荤食送过来,给她养身子,而每当她提出去乔家村找萧天权, 谢司危便会沈了脸, 当日的餐食也会从丰富的荤菜变成清汤寡水, 简直没有天理。
仆人都是听命行事, 沈摇光不为难苦命的打工人,折返了回来。
谢司危有意困禁她在此,可她心中牵挂着萧天权和乌衔月, 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大门出不去,爬墙便是, 爬墙出去, 谢司危迁怒不到任何人头上。
沈摇光找来一架木梯,靠在墙边, 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沈姑娘。”瑞雪从廊下穿过,看到高坐在墙头的沈摇光,惊得跑了过来,“快下来, 沈姑娘,上面危险,小心摔下来。”
沈摇光张开双臂,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瑞雪道:“你去和谢司危说,我答应他的事不会食言,但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我找到师兄,养好自己的身体,就会回来找他。”
这面墙目测有三米高,凭沈摇光的身手,跳下去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沈摇光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一跃而下,结果还没落地就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被弹了回去。
瑞雪吓得手中的托盘都滑了出去,疾奔过来:“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摇光摊开四肢,仰躺在地上,那股将她弹回来的力道有意托了她一下,摔得不疼,就是晕。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等到那种头晕目眩的症状缓和许多,准备爬起,湛蓝的天空下突然多了张清秀的女子面庞,探来好奇的目光。
沈摇光将遮光绫掀开一条缝,与那女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公子,何姑娘。”瑞雪连忙起身见礼。
“出了何事?”谢司危问。
“都怪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沈姑娘,请公子责罚。”瑞雪跪下向谢司危请罪。
沈摇光坐了起来,天光下,谢司危与一绿衣女子并肩而立。今日谢司危穿的是件淡青色的长袍,两人同框出现,青绿两种颜色相得益彰,是幅极养眼的画面。
“何姑娘?”
“沈姑娘?”
沈摇光与那女子同时出声。
绿衣女子笑盈盈启唇:“我叫何令仪,谢夫人说东篱的菊花开得好,托我过来采些晾晒做成菊花茶,用来清热去噪。”
“沈摇光,初次见面,失礼了。”沈摇光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站了起来,两颊攒出小梨涡,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沈姑娘的眼睛……”
每个初次见到沈摇光的都会问上一句,沈摇光见怪不怪,从容答道:“患了眼疾,不大能见光。”
沈摇光说话的时候,不免打量着何令仪,这个谢家夫人为谢司危钦定的媳妇。
何令仪也在打量着她。
沈摇光在想谢夫人看中的谢家儿媳,确实生得与众不同,这温柔可亲的模样,观之令人生出亲近之意,难怪谢夫人会满意。
何令仪想的是出发前谢夫人说的那番话。
谢夫人说:“那个姓沈的小姑娘终日与妖为伍,漂泊不定,指不定哪日就折在妖魔手中,徒添几分伤心罢了。司危自小在谢家金尊玉贵的养大,没见过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姑娘,图的是一时的新鲜,等时日久了,他自会明白过日子还是得踏实一点。我身为长辈,有些事不方便出面,你替我去一趟东篱。这福分呐,不光得上天给,有时还要自己争取,这件事就不妨当做你的一场历练。”
谢夫人是个体面人,话说的委婉,何令仪也不是笨蛋,岂读不出来谢夫人的话外之音。
这次她来东篱,名为采菊,实际是来替谢夫人当棒打鸳鸯的那根大棒子。
想到此,何令仪笑得更加毫无破绽:“沈姑娘之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江湖女子,没个章法,让何姑娘见笑了,不像何姑娘仪态万方,与我此前见到的女子都不大一样。”沈摇光同样回了句客套的话。
“你刚才是准备逃跑吗?”谢司危半眯起眼睛,目光如尺,扫了眼沈摇光。
“没有啊,师弟误会了,我上去是为赏花,那里的视野好,不信你自己上去看。”沈摇光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许是身子还不大爽利,不如从前轻巧,竟失脚滑了下来。”
谢司危:“摔伤了?”
沈摇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谢司危:“既无事,就回屋去。”
沈摇光踌躇着,启唇道:“当日匆匆一别,许多话没有讲清楚,我想给师兄传书一封报个平安。”
“我着人送了书信过去,师兄已制服那个姓顾的老头,夥同乌衔月在乔家村制造金乌降世的神迹,假以时日,金乌必定会取代月神,还乔家村一片安宁。师兄还说那边有他即可,你无需牵挂,在此安心养伤就好。”
沈摇光惊讶:“师兄当真这么说的?”
“这里有师兄的回信。”谢司危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
沈摇光抖开信纸。
她见过萧天权的笔迹,信上的确是他的字,内容与谢司危说的大差不差。
沈摇光半信半疑,收起了信,说:“那我就放心了。”
*
东篱的菊花才开,采摘的时机未到,何令仪需在此小住几日,既然是打着谢夫人的名义,谢司危没有拒绝,让人给她准备了干净的房间。
随着沈摇光和何令仪的相继到来,冷寂了大半年的东篱,这两日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何令仪母亲是绣娘,在镇子上开了家不大的绣庄,聘请了好些个绣娘,做绣品售卖,何令仪一到东篱就给每个仆人都送了一面帕子。
帕子是真丝的,兼绣工精致,拿到市面上能值不少钱,仆人们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私下里对何令仪赞不绝口。
何令仪也给沈摇光带了一件礼物,是她母亲绣制的裙子,何母年纪大了,许久不做绣品,能请动她的素来只有达官贵人,沈摇光顿时收获了无数仆人羡慕的目光。
“实不相瞒,其实我与沈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日沈姑娘昏倒在谢家门口,是被谢公子抱回去的,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我站在人群里也远远瞧了一眼。沈姑娘与我身量相仿,我就拜托了母亲照着我的身量缝制了这件裙子作为见面礼,希望不会唐突到沈姑娘。”
何令仪这话一出,仆人心中纷纷赞叹,这位何姑娘好胸襟,对自己的情敌出手都如此大方,也有人觉得是何令仪在彰显自己,给沈摇光下马威。
裙子颜色粉嫩如枝头新桃,领口的位置绣着淡绿色的小花,清雅不失俏皮,足见制裙人的精巧。
沈摇光连忙摆手道:“何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受之不起。”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沈姑娘钟灵毓秀,没有谁比沈姑娘更当得起这件见面礼,这是我和母亲的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何令仪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摇光再推辞下去,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她郑重收下裙子,想了想,说道:“我此前被奸人所害,身上财物尽落在了乔家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不如回赠你一张护身符,保你家宅平安。”
护身符需要以血绘制,每一次绘制都会耗损猎妖师自身的气血,萧天权就曾绘制了一张,放在沈摇光身上,在关键时刻护住了沈摇光一命。
沈摇光脑子里记不住太多的符咒,这护身符是鲜少记得的,她请瑞雪准备好她要的工具,拔下发簪在指尖刺了个血洞,淋了点血用来研墨,当场绘制出一张护身符,用荷包封好了,递给何令仪。
何令仪未料到她会回赠一件这样的礼物,楞在了当场。
沈摇光失了血,面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许多,再看其他仆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是被沈摇光这一举动震惊到了。
沈摇光用血绘制的护身符可比那件裙子要珍贵得多,何令仪这是占大便宜了。
沈摇光给何令仪以血画符的事,谢司危是晚上回来才知道的。
他冷笑道:“你无血可供我取用,却有血给旁人画符,是不是被我取了血,你才会老实。”
沈摇光休养了半日,脸色好转许多,面对谢司危的威胁,她不为所动,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欠她人情,况且,那件裙子我挺喜欢的。”
又担心他迁怒何令仪,吸干何令仪的血,不忘警告一句:“你不要去找何姑娘的麻烦。”
谢司危临走前看了眼那件被她挂在床头的裙子。
平平无奇一件粉裙而已,无非是绣了几朵热闹的小花,有蓬勃的春意扑面而来。
翌日一早,瑞雪捧来四套崭新的衣裙,踌躇半天,似乎有话要说,又难以启齿。
沈摇光问:“谢司危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了?”
瑞雪不好意思道:“沈姑娘,这是公子给你买的新衣裳,公子说……说让您长长见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把破烂当宝贝的样子。”
沈摇光:“……”
谢司危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