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即逝,干巴巴地随口胡诌:“是江暖说你没人照顾,我觉得你可怜才来的…”
冷星然敷衍地嗯嗯两声,“您最善良了。”
还是这么嘴硬。
还是那么可爱啊。
喻冰发现冷星然在盯着自己傻笑,愈发心虚起来,急忙蹲下身清洗毛巾。随后,她直挺挺地站在床边,深吸一口气,“袖子拉起来。”
冷星然用右手费力地拉扯着左手的袖子,眸光一转,有意无意地扯了下输液管,瞬间回血。
喻冰见状,呼吸一滞,俯下身,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别动。”
冷星然听到她声音里的紧张与关切,心情澎湃,眨巴着眼睛乖乖哦了一声。
喻冰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上她的衣袖,一点点将其拉起来,这才发现她胳膊上也有擦伤。
喻冰眉头紧锁,眸中漾起浓浓的心疼,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给冷星然擦拭着胳膊和腿,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冷星然抿了抿唇,思绪飘回到往昔,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回忆,“那年运动会我摔伤了,你也是这么给我擦腿的。”
喻冰手一顿,嘴上依旧不饶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四肢还是这么不灵活。”
冷星然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我也没想到歹徒会突然出手啊。”
喻冰呛她:“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冷星然沉默良久,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沉思,缓缓开口:“那个女孩才17岁,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歹徒带走。”
喻冰闻言,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她咬紧后槽牙,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擦腿。
许久后,喻冰问:“宋晚秋说,你在走向歹徒的一瞬间是抱着求死的想法,是吗?”
冷星然点头,实话实说:“是。”
病房一片阴恻恻的死寂。
喻冰攥着毛巾的手背青筋暴起,内心的愤怒与悲伤如火山即将喷发,“为什么?”
冷星然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向窗外,缓缓闭上眼,“有点累了。”
喻冰没有接话,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冷星然闭着眼睛,声音轻得如同梦呓,“这时间,说慢吧,一眨眼的功夫十五年过去了,说快吧,还得活好几个十五年。一想到还要这样活好几个十五年,就有点害怕。”
喻冰站起身,端起盆,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擦完了,睡吧。”
冷星然睁开眼,看着喻冰紧绷的侧脸,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我还想洗个头…”
喻冰眉头紧锁,“别得寸进尺。”
冷星然眼帘低垂,长叹口气,“今天被歹徒揪了头发,我感觉有点脏,心里不舒服。”
喻冰闻言凝视着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那张苍白又瘦削的脸,心中的坚冰渐渐融化,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去打热水。”
冷星然笑了,声音轻快,“谢谢。”
不一会儿,喻冰端着满满一盆热水,缓缓走进病房,热气在沉闷的空气中氤氲缭绕。
她将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又转身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搭在自己的肩上。
冷星然自觉地将头靠在床边。
喻冰用手试了试水温,确定合适后,将水缓缓浇在冷星然的头发上。水流顺着发丝淌下,冷星然微微闭上双眼,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喻冰挤了些洗发水在掌心,揉搓出丰富的泡沫,随后手指轻轻插入冷星然的发间,缓慢而轻柔地按摩着头皮。
就在这时,她手倏地一顿,目光落在冷星然头顶若隐若现的白发上。
喻冰心猛地一揪,岁月何时在她的发间悄然留下了如此多的痕迹?往昔那个意气风发的冷星然仿佛还在眼前,而如今,白发却已丛生。
喻冰眼眸深处痛苦的漩涡在涌动,她目光紧紧锁在冷星然发顶,丝丝缕缕的白发像是锐利的针,一下一下扎进她的心间。
手指不自觉颤抖,她用力咬紧后槽牙,努力与内心的波澜做着顽强的抗争,努力使自己的动作维持平稳,继续为冷星然清洗头发。
冷星然双眼轻阖,面容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宁静,她轻声呢喃着:“真幸福啊。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在喻冰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视线从冷星然头顶移到她的眼角,细细的纹路无情宣告着时光的流逝。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恍惚,她才意识到,她们早已不再是17岁,她们已经32岁了。
倏地,冷星然双眼睁开,宛如两道划破暗夜的流星,直直撞进喻冰满是悲伤与疼惜的眸中。
喻冰心猛地一紧,她从冷星然眼中读到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似有破釜沉舟的决然,又似有深藏多年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