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舟,此番夏口之战,吾等已然告捷,接下来该当如何筹划?”
刘备之思绪,复归当前。
“首要之事,自是收纳此些江东降卒。”
“其中骁勇之士,主公宜恩威并施,使之甘为主公驱驰。”
“至于老弱伤残,及家眷尽在江东、忠诚度可疑之兵卒,主公可借此与孙策交换鲁子敬之亲属。”
梁翰寥寥数语,已道出招降鲁肃之策。
刘备恍然大悟。
“军师此计,真乃妙计也。”
“彼等士卒,虑及家眷受孙策牵累,必不肯为吾所用,强行收纳,反成祸患。”
“与其留置,何不借此换回子敬家眷?”
“嗯,此乃两全其美之策矣!”
刘备当即采纳梁翰之策,命甘宁等将领,速去甄选江东降卒。
“其二,主公应立即挥师北上,直指宛城,以应对曹操。”
梁翰眸中,寒意森森,杀机毕现。
刘备目光一闪,自眼前长江,遥望向荆北宛城。
彼处,霍峻以五千兵马,已拒曹操近月有余。
“文舟,吾等真要与曹操开战乎?”
刘备神色凝重,言语间对曹操颇有忌惮。
毕竟,曹操乃汉廷之代表,高举天子大义之旗。
且此刻曹操平定徐州,实力大增,远胜于己。
方胜江东军,即与曹操开战,刘备心中着实无底。
“曹操之实力,远胜刘表、孙策,今荆州初定,江东未安,不是与曹操全面开战之时。”
“然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曹操先施驱狼吞虎之计,使主公失徐州,又行二虎相争之策,挑唆刘表对主公用兵。”
“如今他又欲扼杀主公崛起之势,不惜亲率大军攻我宛城。”
“曹操屡屡加害主公,主公岂能不还以颜色?”
“故此战必行,须打得他痛彻心扉,令其心生畏惧,不敢再犯吾荆州!”
梁翰面带愤懑,道明此战之要义。
刘备恍然大悟。
忆往昔,自身秉持井水不犯河水之原则,对曹操一再忍让。
曹操却变本加厉,屡施毒手,今更亲率大军来犯。
刘备心中怒火,被梁翰之言点燃。
“好,便依军师之计。”
“休整三日,吾即亲率轻骑,奔赴宛城。”
“此番,吾定要打痛曹操,教他知晓,吾刘备非可轻辱之人!”
……
柴桑城。
自夏口逃归之士卒,络绎不绝,前来会合。
此江东西线重镇,现人心惶惶,皆笼罩于惨败之阴霾中。
一支船队自东而来,驶向柴桑城外水营。
孙策登舟,心急如焚,直奔柴桑城而去。
数日前,孙策正率军讨伐太史慈,胜负将分。
孰料,一道惊天噩耗传来:
“周瑜于夏口惨败,兵马折损无数,身受重伤,已败归柴桑。”
闻此讯,孙策大惊,只得弃攻太史慈,率军回援柴桑。
军府之内。
“公瑾,汝伤势如何?”
孙策终得见卧榻之周瑜,一个箭步趋前。
见其面容为火箭所焚毁,顿时瞠目结舌,僵立当场。
“伯符,吾有负所托。”
“布局失利,中那大耳贼之伏,四万大军,死伤过半。”
“公覆老将军、陈武、鲁肃等诸将,皆陨落于夏口。”
“吾周瑜有罪,请伯符治吾之罪!”
周瑜挣扎而起,满面愧色,向孙策拜倒。
望着跪于眼前之周瑜,孙策拳手悄然紧握,牙关亦紧咬。
四万大军,千艘战舰,皆付诸东流!
黄盖、陈武等诸多大将,皆毙命于夏口!
此皆乃其辛苦累积之家底,赖以雄踞江东,与天下诸侯争雄之资本也。
然皆被周瑜败尽!
“枉吾如此信重汝,汝竟……竟……”
孙策咬牙切齿,眼眸之中,一股杀意已涌。
此刻。
孙策对周瑜,确有杀心萌动。
周瑜虽为其挚友,然犯此大错,岂能不令其失望愤慨?
暴躁若他,这些年因一时之怒,所诛之人还少乎?
“主公息怒,治以为此战失利,颇有蹊跷。”
关键时刻,朱治忽而开口劝阻。
孙策微微一震,眼中杀意稍褪,回首瞪视朱治。
“治亲身参与,更代公覆老将军,亲往刘营诈降。”
“平心而论,周都督此计,确是天衣无缝,精妙绝伦。”
“此计之详略布局,周都督与主公亦曾禀报,相信主公亦深知此计之精妙。”
“如此鬼神莫测之计,即便是张良再世,治以为亦难以识破。”
“治实在不解,世间何人能识?”
“即便那梁翰智谋过人,治亦不信,其有此能。”
孙策面色茫然,冷冷言道:
“若非梁翰识破,此大败何由而来?”
“汝言及诸多,究竟欲表何意?”
朱治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道:
“治以为,多半乃吾军中出奸细,将周都督之计泄露于刘备。”
“正因如此,刘备方能将计就计,乘势大败吾军。”
此言一出。
孙策面色骤变。
周瑜亦是心头一震,恍若猛然醒悟。
“君理所言甚是,吾先前亦困惑不解,那大耳贼何以识破吾之布局。”
“经汝一言,必乃吾军中有奸细,暗中投诚刘备!”
周瑜连连点头,赶忙附和朱治。
仿佛朱治之解释,令其如获救命稻草。
“究竟何人胆大包天,竟敢背叛吾孙策!”
孙策面色如霜,眉宇间怒意再起。
“此计知情者寥寥,除主公与周都督外,唯治与黄老将军、鲁子敬,及那蒯越知之。”
“黄老将军与蒯越皆为刘备所诛,必非奸细。”
“治受文台先公与主公大恩,必当以死相报,更不可能背弃主公。”
“如此,便只剩鲁……”
朱治轻咳数声。
“鲁肃?”
孙策与周瑜,竟异口同声,唤出那名。
周瑜面露骇色,急切摇头,道:
“子敬与吾乃挚交,亦是仗义轻财之士,吾不信其会私通刘备!”
朱治轻声一叹,继而言道:
“吾闻,鲁子敬祖上累世经商,出身商贾之家。”
“周都督与之成为挚交,无非因其昔日资助粮草之恩,因利而结缘。”
“既然如此,谁又能保证刘备不会以利诱之,使其暗中反戈?”
“商贾之辈,毕竟重利轻义,此乃其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