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沈隽意在户部任职半个月后，原本以为工作已步入正轨，却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难缠。÷ˉ幻-￠&想e?姬° ?a最·^新D°章?^节_更·?新D快$?

这天上午，他正在衙署审阅各地上报的税收报表，钱明德匆匆推门而入，脸色带着几分难色。

“侍郎，出了点问题。”　钱明德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问题？”　沈隽意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看向他。

“您上次要求整理的那份详细财政报告，陈侍郎那边有意见了。”　钱明德小心翼翼地措辞，“他说这种的梳理会影响日常工作，要求立刻停止。”

陈宏达，户部左侍郎，正是陈德华的侄子。

沈隽意早就料到他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他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吗？”沈隽意语气平静，指尖却在桌案上轻轻叩了叩。

“他说各司都在抱怨工作量陡增，影响了正常公务处理。而且……”　钱明德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而且什么？”

“他还说，新官上任不应该大张旗鼓地搞这些名堂，容易让人觉得是在挑前任的毛病，搅动是非。”钱明德如实转达，声音压得更低了。

沈隽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话明着是提醒，实则是暗示他不懂官场规矩，想通过施压让他收敛锋芒。

“陈侍郎现在在哪里？”沈隽意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

“应该在他的衙署。”　钱明德有些担心，“侍郎，要不然我们暂时先停一停？”

“不用。”　沈隽意打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这件事我亲自去和他谈。”

沈隽意走出衙署，径直来到陈宏达的办公处。

陈宏达的衙署比他的要宽敞许多，装饰也更为豪华，墙上挂着几幅落款名家的字画，博物架上摆放着各式古玩玉器，处处透着精致考究。

“陈侍郎。”　沈隽意敲响了房门。

陈宏达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眼神中带着一种老于世故的精明，仿佛能看透人心。

“沈侍郎，快请坐。”　陈宏达起身相迎，表面上热情周到，“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呢。”

两人在会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陈宏达亲自给沈隽意斟了杯热茶，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卡?￡卡?小@说+¤#网; a免/费?|阅?]读?.

“听说沈侍郎最近在搞什么什么财务统计……”　陈宏达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这事儿我觉得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沈隽意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触感，淡淡反问。

“你看，咱们户部的事务本来就繁杂，各司同僚们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你这一搞，等于是给大家平白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陈宏达语重心长地说道，仿佛真心为下属着想，“而且，这种大规模的梳理，很容易查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到时候层层上报给尚书，甚至惊动了皇上，对谁都没好处，反而伤了和气。”

“我认为摸清财政状况是履职的基础。”　沈隽意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只有了解真实情况，才能更好地履行职责，为朝廷分忧。”

陈宏达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沈侍郎，你刚来户部，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规矩。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水至清则无鱼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在三水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处理得很果断，很有魄力。但是朝廷和地方不一样，这里的水更深，关系更复杂。”

“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大家都好，也更容易开展工作。”

沈隽意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意味。

既点明自己知道三水县的恩怨，又暗示若不识相，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陈侍郎的意思是？”　沈隽意依然保持着平静，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我的意思是，咱们都是同僚，理应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陈宏达笑得更加亲切，“你说呢？”

沈隽意点了点头：“陈侍郎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了解财政状况这件事还是很有必要的。当然，我可以调整一下方式，尽量不影响大家的正常工作。”

陈宏达见他没有完全妥协，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表面上仍维持着笑意：“那就好，那就好。咱们以和为贵嘛，都是为了陛下办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沈隽意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衙署后，沈隽意陷入了沉思。

陈宏达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阻挠他的工作。

而且从刚才的谈话中能看出，陈宏达在户部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很多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t_我#的¨书{?城?]{ %?更D×新′#>最}ˉ全2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里，沈隽意明显感觉到了处处受阻。

首先是各司的配合度骤降。

原本积极参与财政报告整理工作的官员们，开始变得推三阻四，要么说手头事务繁忙，要么说需要请示上级，进度明显放缓。

钱明德私下里告诉他，陈宏达已经给各司主事打过招呼，让大家“适当地”　配合就行，不必太过积极。

其次是一些关键信息变得难以获取。

比如前几年的重要账本，负责保管的官员总是说　“正在整理归档”或者　“需要请示上级批准”，迟迟不肯提供。

更让沈隽意恼火的是，陈宏达开始在具体工作上给他设置障碍。

有一次，沈隽意想要调阅江南地区的税收记录账册，负责此事的官员却告诉他，陈侍郎已经把这些账册调走了，说是要核查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沈隽意问道。

“这个……　下官也不太清楚，您可以去问问陈侍郎。”　那官员面露难色，显得十分为难。

沈隽意去找陈宏达，后者却一脸无辜地说：“哦，那些账册啊，我确实在看。最近对账时发现了一些疑点，需要仔细核查一下。等我看完了就还给你。”

“什么疑点？”　沈隽意追问。

“暂时还不太确定，等有了眉目再告诉你。”　陈宏达敷衍道，眼神闪烁。

这一拖就是一个星期，沈隽意催了好几次，陈宏达总是以　“还在核查”　为由推脱。

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沈隽意要的东西，总会被陈宏达以各种理由扣下。

他想要召集各司主事开会讨论问题，总会有人说时间冲突或者有紧急公务。他提出的一些改进建议，在内部讨论时总会遭到各种质疑和反对，理由条条框框，看似都站得住脚。

最让沈隽意感到棘手的是，陈宏达很聪明，他的所有行为都披着“合理公务”　的外衣，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正常的流程，但实际效果就是让沈隽意的工作寸步难行。

这天下午，沈隽意正在衙署翻阅旧的财政账簿，这时，户部主事李盛悄悄走了进来。

李盛是个四十来岁的清瘦男子，平时沉默寡言，但工作极为认真。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侍郎，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什么事？”　沈隽意放下手中的资料，示意他坐下说。

“是关于陈侍郎的。”李盛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桌面，“我听说他在私下里跟一些人说，您这个侍郎是空降来的，不懂户部的规矩，让大家不必太配合您的工作，别让您坏了　＇规矩＇。”

沈隽意眉头一皱：“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　李盛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还说您在三水县杀了他的亲戚，现在来户部是皇上故意安排的，想要制衡他。所以他要让您知道厉害，让您安分守己，别想兴风作浪。”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

看来陈宏达已经不打算遮遮掩掩，开始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了。

“李主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隽意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审视。

李盛叹了口气：“侍郎，说句实话，户部确实积弊不少，但大家都习惯了得过且过，不愿意改变。”

“您来了以后，我看得出来您是真心想要做事的，想要为朝廷分忧。虽然我人微言轻，但还是希望能帮上一点儿忙。”

沈隽意心中一暖。

看来户部并非铁板一块，还是有明白人的，不是所有人都被陈宏达拉拢或震慑。

“多谢李主事。”沈隽意诚恳地说道，“以后有什么情况，还请多多提醒。”

李盛点点头，正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侍郎，听说明天陈侍郎要向尚书汇报，您最好有个准备。”

第二天上午，陆晨阳果然召集了户部的几位主要官员。

除了两位侍郎，各司的主事也都在场，衙署内的气氛肃穆。

陆晨阳示意大家坐下：“最近皇上对户部的事宜比较关注，要求我们进一步提高效率，确保财政运转顺畅。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敞开说说。”

陈宏达第一个发言，清了清嗓子说道：“尚书大人，我觉得最近的事务安排有些问题。”

他看了沈隽意一眼，继续说道：“沈侍郎要求搞什么财政梳理，这本来是好事，初衷是好的，但是执行起来却出现了很多问题。”

“各司的同僚都在抱怨公务量过大，已经影响了正常的公务处理，很多日常事务都积压了。”

钱明德立刻在一旁附和：“确实，最近很多常规报表都延误了，下面州府催得紧。”

沈隽意知道这是陈宏达预先安排好的戏码。

他平静地说道：“我认为了解财政状况是必要的公务，虽然会增加一些工作量，但长远来看，这是值得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要考虑实际情况啊。”　陈宏达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而且，这种大规模的梳理，很容易查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到时候如何处理？是要追究前任的责任吗？这岂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暗示沈隽意的做法是在挑前任的毛病，又点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成功勾起了陆晨阳的顾虑。

陆晨阳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支持沈隽意的工作，但也不希望户部因此陷入动荡。

“沈侍郎，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陆晨阳缓缓说道，“不要因为梳理历史问题而影响了当前的工作，稳定为重。”

沈隽意看出陆晨阳也开始动摇了。

陈宏达这步棋走得很妙，不直接反对，而是用　“稳定”　和　“大局”施压，让自己有理难辩。

“我可以调整工作方式，但我坚持认为财政梳理是势在必行的。”　沈隽意据理力争，不肯完全退让。

“财政梳理当然重要，但是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陈宏达立刻接话，语气显得十分中肯，“我建议暂时停止这种大规模的梳理工作，先把当前的事务处理好，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也不迟。”

几个司的主事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显然，陈宏达是事前就已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势必要阻拦沈隽意的。

陆晨阳思考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转向沈隽意：“那就这样吧，沈侍郎，你先暂停梳理工作，专心处理日常事务。有什么想法，咱们私下里再商量，不要影响了户部的正常运转。”

沈隽意知道自己这一局败了，平静地点了点头：“是，下官明白的我。”

会议结束后，陈宏达走到沈隽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沈侍郎，不要灰心。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友善，但沈隽意能清晰地听出其中的得意。

晚上回来时，姜映梨见他脸色不好，便问起发生了何事。

沈隽意顿了顿，揉了揉额角，便将白日里的事和盘托出。

“看来这个陈宏达确实不好对付。他在户部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人脉广阔，而且手段老练，懂得借势施压。”姜映梨皱眉道。

“是的。他不会直接跟我正面对抗，而是采用软刀子割肉的方式，表面说是为了户部，实际上却是让我寸步难行，做不成事。”沈隽意叹了口气，也是颇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