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李净尘一反常态，竟皱眉开口呵斥道：
“因缘际会，命中注定，强求，只会徒增祸端！”
“徒儿，你只看到的‘隐仙派’的传人皆成仙，但你却没看到，有多少人因为得到这传承，遭遇祸端呐。”
“福源浅薄，却得此传承，怎可能不遇灾祸？”
“师父......”
江平张了张嘴，原本他还想开口反驳，但想到紫阳真人在石壁上记载的那些话，顿时闭上嘴。
细细一想，师父说的有道理啊！
就比如按照师父李净尘的这种说法，祸及整个异人界的甲申之乱也有了解释。
无根生进入了二十四节谷。并且还带了他的三十五个结义兄弟，后世人称‘三十六贼’联手强行参悟谷内的秘密，并在参悟出了八奇技。
如果江平猜的没错，无根生和他的这些结义兄弟，参悟的就是紫阳真人留下来的传承。
明明天赋、机缘不够，非要强行参悟。
虽然从中悟出八奇技，但同样徒增祸端。
短短几年的时间，‘三十六贼’死的死，伤的伤。
幸存下来的就只有当中为数不多的寥寥几个人罢了。
想到这，江平这才彻底明白，紫阳真人为何会在山谷当中，刻下那段话。
那段话不仅仅是紫阳真人的反思，也是对后人的告诫。
想到这，江平直接打消了将传承传给他人的念头。
李净尘看了一眼江平，见他反应过来，反问道：“现在明白祖师说的‘法不可轻传’了？”
“明白了！”江平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
“你小子别苦着脸，你得到紫阳真人的传承，成仙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你现在踏足和我一样的境界，有何感想？”李净尘问道。
“感想？”
江平想了想道：“师父，我现在感觉到了这个境界之后，感觉性命上的修行好像停滞了一样，就仿佛和路走到尽头一般。”
“这两个月我尝试了数次，但进步却微乎其微......”
自打他得到传承之后，还特地在秦岭深处历练了半个月的时间。
但江平发现无论他怎么修行，自身的‘性命’仿佛增长到头了一般，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他知道踏入无垢金丹境之后，下一步应该去走自己的道，走自己的路了。
但这路到底该怎么走，他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二人为同一境界，李净尘自然清楚现在江平所面临的情况，点了点头，指点道：
“你这情况，为师闭关之前也遇到过，性命提升到一定层次，按部就班已经走到尽头，接下来就需要你自己去走，去闯了。”
“具体怎么闯，还是要根据你修炼至今的种种，自己去走，为师也没有特别有效的办法，不过照你这情况看，红尘历练，应该是个有效的法子。”
“红尘历练？”江平愣了下。
李净尘点了点头，举例道：“你知道‘大盈仙人’左若童吧？”
江平点了点头，脑海中赫然浮现出一位白发飘飘，气质超然，光脚凭空而走的青年的人影。
“虽然左门长跟我们修行路数不同，但他现在也处于你这个地步，只不过他年轻的时候为了突破逆生一重，修行出了点岔子只能一直维持着逆生状态来续命。”
“长则十年，短则两三年，他若是一直迟迟踏入不了逆生三重，只怕必会散功而亡。”
想到左若童未来的下场，江平张了张嘴，顿时沉默了。
“师父，那若是我一直找不到自己的道，找不到前路的话，也会和左门长一样，身死道消吗？”
“怎么可能！”
李净尘瞪了一眼江平，没好气道：“为师的意思是，你看左门长这样，面临性命之忧，还从容不迫，从不迷惘，一直在坚持找寻着前路。”
“你个修行还不到二十载的小家伙急什么？”
“等符篆采购这件事结束了，你好好下山历练个几年，别把自己当做圣人，就做一名下山历练的小道士，经历下红尘世间。”
“经历世间冷暖，感受自己情绪变化，去见识妖魔鬼怪，人生百态，去寻访名山大川，等你本我意识不被妄念所扰，前路自然会显现......”
......
和师父聊了一会儿后，江平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道袍。
和师弟寒暄了几句，又和王家家主、吕慈确定了供应给王家、吕家的符篆。
一番折腾后，等到他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和天师府不同，桐柏宫占据了天台山几处相连的山脉作为宗门。
再加上先辈各处不断开山垦地，宗门内有不少空置的房屋。
为了方便修行，江平早早住到了单间。
回到自己的小木屋，江平倒没着急开始修行，反倒是先把房屋各处打扫了一遍。
随后便在不大多的木桌上，摊开符纸。
白天，他们桐柏宫和王家、吕家都签订了符篆供货的契约。
除却一些低级符篆之外，还有数量不少的中、高级符篆。
由于桐柏宫并不是那种以符篆为立宗之本的宗门，这些符篆，想要按时交付完成，难免需要精通符篆的人制作。
除了一些钻研符篆一道多年的长老之外，剩余的符篆，都需要江平和李净尘二人出手制作。
和师父简单商量了下，江平便‘自愿’的将大部分中级符篆的制作，揽入怀中。
“虽然累点，但起码收入不菲......”江平摇了摇头，对于刻画符篆，他并没有抵触，相反他还乐在其中。
毕竟的这些中级符篆，只要制作二十张，就有足足一块大洋。
既能帮助宗门赚些钱，缓解压力，还能顺带着提升自己画符的熟练度，何乐不为。
“避水符、隐身符、清尘净心符......”
江平自顾自的伸出手指，刻画着符篆。
不知刻画了多少符篆后，悄然间，江平的泥丸宫内，竟开始缓缓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小人。
随着江平刻画符篆次数的增加，这小人身影竟然逐渐变的清晰起来。
其相貌和江平一模一样，但却一手持符笔，一手持法剑，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小人虽身穿道袍，但却不像道士，反倒是像一位气质超然，傲然人间的谪仙人。
当江平将最后一道符篆刻画完成后，原本闭着双眼的小人猛然间睁开眼睛，一股玄而又玄的道韵充斥周身。
“这是......”
刻画完符篆之后，江平也发现了自己泥丸宫内的小人。
他心神微动，小人仿佛受惊了一般，赶忙闭上双眼，又盘膝坐在原地。
“这......难道是无垢金丹所化的元婴？”江平愣了愣神。
他记得师父说过，要历经红尘俗世，感受自身情绪变化，去见识妖魔鬼怪，人生百态，去寻访名山大川......一番历练之后，才能见到前路吗？
这才过了多久，他的金丹这就化婴了？
江平挠了挠头，一脸疑惑，我出现幻觉了？
他狠狠掐了下大腿，感受着大腿根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嘶——”
这不是梦！
江平闭上眼，你泥丸宫内的小人清晰可见。
......
......
桐柏宫的后山山道上，人迹罕至，即便是夜晚，照样月光透亮。
也是因此，此地受到不少卷王的喜爱，每到夜晚，就会有不少小道士偷偷来到后山练习术法。
从不内卷的江平通常不来这里，他一般都会去师父李净尘所在的正殿院内修行。
因为天赋足够高，师父李净尘自然而然会给他开小灶。
只有锤炼阳神时，江平才会选择去披云峰峰顶。
也是因此，披云峰峰顶上经常会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雷声。
江平来到后山，他来此自然不是来练习术法，而是来试验一个东西。
不同于披云峰峰顶的狭窄，高耸。
桐柏宫后山场地异常平整，虽然各种树木林立，但人迹罕至，很适合试验术法。
深夜的桐柏宫后山异常安静，除却山间时不时传出的虫鸣声外，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江平来到一个空地旁，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泥丸宫内端坐的小人赫然浮现在他跟前。
“出来！”
江平心中怒喊一声。
但泥丸宫内的小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江平所喊出的话，依旧端坐在原地。
“别装了，你分明是我金丹所化，心神与我相通，现在你的念头，我都能感觉得到！”江平冷笑一声。
听到江平所言，小人顿时嘴角一抽，满脸惊诧。
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能感知到江平的想法，可谁料对方竟然也能感知到他的。
见江平开口拆穿，小人也不再伪装，他的眼神陡然凝了一下，目光当中满是警惕。
沉吟，思索了一番。
小人缓缓站起身，抬起头与江平对视，眼神好似星辰一般，好似能迷人心神。
“你叫我？”
“你是什么东西？”
二人同时‘开口’询问。
“......”
“我是你的元神，是你修炼金丹所化！”小人率先开口。
“元神？”
江平微微皱了皱，随即回想起来，早年间，道教当中确实有这种元神这种说法。
相传，羽化成仙之后，肉身飞升天界，位列仙班。
但神识却可凝聚化神，凝聚元神分身，继续留在尘世间。
俗称仙人‘马甲’。
也是因此，在各地记载当中，一个神灵往往有好几个化身。
“对！也就是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看着小人双手掐着腰，一副傲然的模样，江平微微皱了皱眉，双手凝结道印，阳神瞬间离体。
见江平阳神离体，小人顿时诧异的眨了眨眼。
好似看到了新大陆一般，身影一跃，竟直接从江平泥丸宫而出。
“原来我能出来！”
江平：“......”
江平和小人对视了一番，满脸无语。
看着小人通体四周环绕的道韵，江平隐隐有些反应过来，这玩意绝对不是自己的元神。
且看他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也基本排出是自己心魔的可能性。
“不是元神、也不是心魔，那这玩意儿能是个什么东西？”
江平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皱紧了眉。
这突然出现在自己泥丸宫内的小人，算是触碰到他的知识盲区。
思索一番过后，他还是决定先不管其他，先去找自己师父看看再说。
深夜，桐柏宫正殿。
身为桐柏宫的掌教，李净尘正在不停的翻看着各种信件。
他闭关了几个月的时间，积压的事情大多数都没人解决。
虽说宗门各种事情有长老开会决定，但大部分的事情，众人都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一些紧急的事情，就多表决几次才能决定。
至于不紧急的事情，自然就拖延下来，一件件积压，等着李净尘出关后解决。
“又是粥厂扩张！”
看着手中的信件，李净尘皱紧了眉。
在山下设立的粥厂，最近‘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原本能照顾全县大部分灾民的粥厂，现在却连三分之一灾民都救济不了。
“诶，这世道越来越难过了......”
李净尘长长叹了口气。
要不是桐柏宫接到为王家和吕家提供的符篆大单，他们桐柏宫连明年的开销都是个问题。
现在好不容易稳住收入，他师弟又打起了扩张粥厂的主意。
扩张吧，宗门明年收入又该会有缺口。
但若是不扩张，又不知道有多少灾民会饿死。
李净尘深深叹了口气，思忖了许久，还是在信件上回复了一个“行”字。
“这掌教的位置是一天比一天难做了，是待想个办法让江平这小子早点下山历练才行，等到这臭小子早历练回宗门，接任这位置，我也能早歇息一天......”李净尘喃喃道。
但还没等他话说完，不远处的正殿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李净尘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谁过来找他？
他轻轻挥手，十几米之外的小院院门凭空而开。
李净尘缓缓站起身，走出房门，见江平匆忙赶了过来，连忙问道：
“这么晚儿？有事？”
“师父，我遇到个怪事！”江平喘了口气，看了看四周道。
“进屋说。”李净尘皱了皱眉，拉着江平进了屋。
“师父，你泥丸宫内有小人吗？”刚进门，江平便开口问道。
“小人？什么小人？”李净尘愣了下。
“就是这个！”
见师父李净尘也是一脸不解，江平缓缓伸出了手。
一个袖珍版的迷你江平，赫然显现。
李净尘见状，赫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双眼，再次看去。
确定自己并未出现幻觉，李净尘愣了下，失声道：“这不是你的心魔吗？”
见眼前的白发老头，开口便说自己是心魔。
‘小江平’顿时双手掐腰，小小的手指指着李净尘道：“心魔？你个老头才是心魔！”
说罢，小人丝毫还不解气，补了一句：
“你全家都是心魔！”
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