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扶苏失魂落魄时。
又一名宦人匆匆赶来。
看到这个下人着急忙慌的神色，
扶苏本就不好的脸色，又变得更加糟糕了。
“又是何事……”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看这宦人的样子，大概是又从宫中带来了什么重大的消息了吧。
扶苏坐在了椅子上，尽量调整好心绪，以承受沉重的打击。
“公子，奴才刚刚得知，十九殿下向陛下奉献造纸术。”
“什么是造纸术？”淳于越皱起眉头询问。
造纸？
什么是造纸？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造纸，但看这宦人的模样，恐怕这造纸术，也是与马具之类的东西。
“是……”
宦人将嬴风在朝堂上解释的内容，大致重复了一遍。
听完之后，淳于越顿时两眼发光。
不过，他却忽然问道，“你说李斯以及百官是什么反应？”
宦人又说了一遍。
淳于越听完，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似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握了松，松了又握。
似乎完全走神了。
不止淳于越震惊。
扶苏又何尝不是如此？
身为读书人，他非常清楚竹简之累赘，以及其麻烦。
他也曾经幻想着，能否设计一种东西。
既拥有竹简的清晰，又拥有丝帛的便捷，并且还不昂贵。
但——
后来他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两相都好之物。
上天是公平的。
让丝帛有便利的优势，自然也有昂贵的劣势。
让竹简有刻字清晰与稍显便宜的优势，自然要有沉重麻烦的劣势。
而嬴风提供的这所谓“纸张”，
竟然拥有了两者的优势，
并且，在造价上，更比两者优中取优！
甚至还是利用废物，变废为宝做到的。
纸张，简直就是完美之物！
但令他心沉的是，这纸张竟还是出自嬴风之手！
新粮、世界地图、马具，
单这三项功劳，嬴风功劳便已经冠绝无双了。
而如今，又加了个纸张。
怎么天下的好事儿，都被他这个十九弟独占去了？！
扶苏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他甚至连失落的力量，都似乎已经失去了。
没得比，
更是完全没得比了！
就算真让父皇在他与嬴风之间挑选一个作为皇储，那也一定是嬴风了。
别说是嬴政选，就是他自己选，也定然会选择嬴风的。
毕竟，在真正的功劳面前。
什么长幼先后都是虚的！
“老师……我……”
这一刻，抬头看着淳于越，扶苏竟然觉得空前的无助。
好似他被整个世界孤立了一样。
那种感觉，让他害怕。
“殿下。”
淳于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再怎么安慰都无用了。
嬴风的功绩，在这明晃晃摆着呢！
只是他们也十分好奇，嬴政会给予嬴风什么样的赏赐。
九赏都已经给了。
还能再怎么给呢？
就在淳于越与扶苏相望无言时。
又一名宦人匆匆赶来。
还来？！
哪怕温雅君子如淳于越，此时心中也忍不住要骂娘了。
嬴风怎么就这么多功劳？
一个个地，就没完了是吗？
扶苏的脸色越发苍白。
但他还是让宦人进入房间。
扶苏勉强说道，“是我十九弟嬴风，又造出了什么东西吗？”
宦人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说道，“殿下误会了，我带来的消息，并非是十九殿下的，而是陛下的。”
扶苏心中好歹松了口气。
终于，终于不是嬴风了。
他现在真不想再听到嬴风的名字了。
不过，小宦人又挠了挠头，尴尬道，“不过，确实也跟十九殿下有关系。”
扶苏心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好不容易压制住躁乱的心。
这才压低声音，询问道，“到底何事？”
“是这样的。陛下下令让十九殿下晌午后搬到兴乐宫，并且还在朝堂上要求，每位大臣都要给十九殿下送去一件物品，以帮助十九殿下充盈宫中物品。”
“是父皇下令让所有大臣都送？”扶苏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宦人点头称是道，“是的，所有在职大臣，都要去送一件。不过，陛下说，无论贵贱，什么物品都可，随心意即行了。”
淳于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听起来，像是好古怪的要求。
毕竟，这感觉就像是嬴政拿不出什么赏赐了，让大臣们代给。
但他又岂能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这是要让嬴风多多接触大臣。
同时，也是让大臣们知道，他们以后应该去交好谁。
嬴政这是要让百官“从龙”啊！
这可是秦国历史上头一遭！
虽然说是贵贱不论。
但嬴政都亲自下令了。
谁还敢赠送贱件啊？
就算家中没有贵重物件的大臣，也肯定会绞尽脑汁，送一些特别的东西。
不说让嬴风记住自己送的东西。
至少不能让嬴风讨厌自己送的东西。
“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扶苏无力地挥了挥手。
三名宦人这才小心退离出房间。
这最后一名宦人送来的消息，
虽然不是关于嬴风的贡献功劳，
但却是压垮扶苏的最后一根稻草，哦不，是大山。
扶苏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父皇这是掩饰都不掩饰了啊。
直接赤裸裸宣告，要重点培养嬴风了。
今天过后，就算是与他交好的大臣，恐怕也都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毕竟，在嬴风之前，究竟谁是未来的秦国太子，还是有悬念的。
但在嬴风之后，就再也没有悬念了。
“老师……你会离开我么？”
扶苏低着头，声音细微而无力。
“公子，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的老师，一直都是你的老师。”
“谢谢老师。”扶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笑意。
果然，他的老师最关心他，一直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
不过——
淳于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公子，我虽是你的老师，但我同时也是秦国博士，也算是正经的朝中大臣了。”
“而陛下是让所有大臣都为嬴风殿下送点东西过去。”
“我想，我应该也得送点东西过去。”
“您说对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