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十二点半,魏峥刚躺下准备睡觉,手机的蜂鸣声嗡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牛波涛的电话;
“兄弟,赶紧过来!”
“啥情况?”
“丢,老黄正好就在潮头,我刚才打他电话才知道,我俩在你楼下,出来搞几杯!”
魏峥又困又乏,很想睡觉,可刚说了要聚一下,自然不好拒绝,他火速穿好衣服,在小区门口上了牛波涛的越野车,而黄远达坐在副驾驶抽烟,和他招呼了一声,就钻进了后座。
牛波涛驾车来到清河镇的一家牛肉火锅店,选了个包间,坐下来吃宵夜。
牛波涛和黄远达是警校的同班同学,当年也是校园的风云人物,牛波涛长跑每次都是第一,黄远达永远是短跑冠军,后来一起进了海龙县的禁毒大队,又都因为不够“醒目”,牛波涛愤而找关系调到了潮北区分局,五年前下来做所长,黄远达则调到了县刑警大队,后来被处分,发配到林场做森林警察。
吃喝了一阵后,牛波涛问:“魏峥,你今晚帮石彪说情,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黄远达一听皱了皱眉头,知道魏峥按捺不住,开始染指石彪的案子了。暗自腹诽:这小子有锐气,跟自己当年一个鸟样,不过,他似乎更冷静和成熟,怎么看都不像才22岁。
“没啥目的,晚上出来吃饭正好碰上王子强,他请我帮忙,我就试着给你打电话。”
“你说实话。”牛波涛眼睛一瞪,犀利无比,“别忘了,我是老刑侦!”
“是,我想调查石彪,梅秀丽的案子。”
牛波涛推了黄远达一把,问:“能说吗?”
黄远达闷头抽了口烟,点点头。
“实话告诉你,我俩都觉得那个案子有问题,不过警察办案讲证据,而且不在其政不谋其位。”牛波涛叹了口气说,“出事后,局里迅速调查终结,定了性,意外交通事故。
一周后,那辆卡车就被转卖走了,不知去向,车牌还是那个车牌,司机也还是那个司机,卡车换了,最重要的物证没了。所以,想通过卡车找证据、调查事故原因,不可能。另外,那天傍晚,下着中雨,即便是杀人,作案现场全被雨水破坏了。所以,如果要找到真相,只有两个突破口:一个是石彪;一个是梅秀丽的家公和老公。”
“对,一切生死都有痕迹。死人也会说话。”黄远达抽口烟,高深莫测地说道。
他说话一向颇有哲人味道。
“如果是杀人,都是有动机的。”牛波涛道,“假设是凶杀案,那么,事故后,有人找梅秀丽要东西,说明她家公和老公藏了什么东西,正是那个东西要了他们的命。”
“同时也说明,凶手没有找到东西,或许现在都没有找到。”黄远达沉吟道。
“两位大哥,你们说得很有道理啊。”魏峥听得一愣一愣的。
“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父子两人多半是牵涉到了毒品生产或者交易,他们上山收山货,能挣几个钱?廖家栋还能包养情人?不可能。”牛波涛冷哼道,“尸检报告里应该会有两人的血液检测,有没有吸毒,衣服上有没有氯胺酮……就是冰毒半成品的成分,跟你说话真费劲,啥都不懂,还想参与破案?”
牛波涛说着说着忍不住数落了魏峥一番,又怕他心里不舒服,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杯酒后,继续讲:“反正,正常都会有记录。不过,没有书面申请或者市里的协查通告,我们看不到,也不能看,看了就是错。”
“那难道就让这个案子不明不白下去吗?”魏峥感到憋闷。
“这不是你来搅和了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牛波涛埋怨道,“我一个潮头市的派出所所长,他一个森林警察,跟这事,几乎是不搭界的。”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市局和海龙县局的禁毒系统烂透了,他们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其实坚守正义的警察并不少,只是被压制了而已。
魏峥反驳道:“都是警察,都应该除暴安良,维护社会正义,怎么不搭界了?”
“行了,别扯那没用的。”牛波涛摆摆手,看了下窗户和门都是紧闭的,压低了声音说,“石彪那个马仔叫鱼仔,倒卖黄大仙的,就是小药丸,毒,懂了吧?我在暗中调查这条线,我本来也没想过刑事拘他,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你电话一来,正好我送你一个人情。
石彪这人凶狠,不过,讲义气,你帮了他,他会还你的。我估计,他下来会找你,如果他是制毒贩毒集团里的一员,他可能会拉你下水,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如果有什么情报,及时报给我。”
黄远达摇摇头,担忧道:“老牛,你呀!魏峥他还是个孩子,我真不希望扯进来。”
“已经扯进来了。”牛波涛满不在乎道,“没事,他们不会轻易对公务员下手,尤其是海龙县的人。你知道,海龙县人抱团,不轻易搞自己人。再说,你不是在狗背岗嘛?罩着魏峥不就得了?”
魏峥马上想到,骆怀镜不是海龙县人,他忍了忍没有告诉二人6月16日骆怀镜遇险的事情,但他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骆怀镜报告,他是县委书记,应该有更多手腕和办法搞定石彪。
魏峥心里突然激动起来,他隐隐感到自己不仅是牵涉进来了,而且正在撕开一个口子,即将掀掉遮盖毒品泛滥的黑幕。
这条路凶险,但他觉得值得!毒品不扫,海龙县就没有正常的政治秩序和发展环境,就谈不上为民请命,造福一方!
一百多年前,虎门销烟的林则徐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都是禁毒,都是使命!
第二天,魏峥第一次正式被苏莞尔带去见家长。
刘秀娟和苏莞尔做了一桌子好菜,西北风味和岭南风味混搭,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苏文忠和刘秀娟对魏峥很满意,也等于是默认接受了他帮他们治病、买房的事情。
其实,像魏峥这种一表人才、名校毕业的年轻公务员,在地方是很吃香的,大把阿姨盯着想当他丈母娘。
弟弟苏展眉正在放暑假,长得又黑又高,穿着麦迪的火箭队球衣,是个篮球迷。
不过,他确实跟正常孩子不一样,两个腿不停地晃,一点都坐不住,东摸摸西瞅瞅,还很调皮。
魏峥上卫生间时,他悄悄跟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神秘地一笑:“姐夫!”
“你看这孩子,乱叫!”魏峥沉着脸训了他一句,旋即低声怂恿道,“再叫,再叫我给你一百块钱!”
“姐夫姐夫,姐……”第三遍没叫完,就被苏莞尔给拉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苏展眉又跑过来伸着头,嘻嘻笑道:“给钱!一遍一百,刚才两三遍。”
“给,二百五。”魏峥把钱塞进他手里。
“姐夫,你骂我啊?”
“你刚才叫了2.5遍,所以是二百五。还有,以后别当着爸妈面叫,当你姐面叫,姐夫高兴了,送你麦迪战靴!”
“哇哦,一言为定。”苏展眉振奋地挥了挥拳头。
苏莞尔看到他俩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合得来,心中倍感宽慰,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中高度的A娃(多动症障碍),多动、没耐心、注意力不集中、情商低、社交能力差、特别闹腾,成绩永远是倒数,一般交不到朋友,因为没有人能容忍他。
饭桌上,苏莞尔还宣布了另外一个重大的决定:辞职唱歌。
苏文忠是学者,思想比较开明,又很宠溺女儿,表态支持。
刘秀娟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心在滴血,有编制、铁饭碗是她一辈子追求而不得的空中楼阁,也给她留下了内心的伤疤,如今闺女得到了,还是市委组织部这么好的部门,结果人家说不要就不要。
她很不情愿,甚至掉了泪,为女儿感到惋惜,无奈其他人都举手赞成,又都劝慰,她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就是这种性格,温柔得没有主见,容易逆来顺受。
魏峥陪苏莞尔在厨房刷碗的时候,苏展眉溜进来,挤在两人中间,一口一个姐夫地叫得很欢,什么“姐夫你真帅”“姐夫好能干”“姐夫你和我姐真是天生一对”……
叫得苏莞尔满面羞红,魏峥心花怒发。
“再叫我姐夫,今天下午就带你去买鞋!”魏峥沉着脸训斥。
“你说的哈,姐夫。”苏展眉吐吐舌头,在姐姐打过来前,逃之夭夭。
苏莞尔掐了魏峥的腰几下:“你个坏蛋,是不是你教的?”
“没有,这孩子悟性高,自学成才。”
下午,魏峥把苏莞尔哄到自家楼上,两人火速洗完澡,紧紧抱在了一起,继而亲在了一起。
正准备行周公之礼……
正在这关键时刻,敲门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