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平跟他讲起了梅秀丽的过去。
梅秀丽今年36岁。
丈夫廖家栋和公公廖长海早年在宝山镇一家采石场当工匠,后来改收山货,做生意,经常进出“龙三角”,那里是潮头、惠城、莞州三市三不管的山林地带。
2002年9月的一个雨夜,父子两人骑着摩托车经过夹子沟附近的山路时,在十字路口遭遇车祸,被一辆拉石头的大卡车撞死。
警方经过勘验和调查,认定为意外交通事故,而大卡车隶属金鑫矿业公司,且卡车没有购买保险,因此,赔偿由矿业公司承担,其法人是石金多,石有财的堂弟,在宝山镇开设有两家采石场。
经过警方调解,梅秀丽和石金多达成了协议,后者总共赔偿了8万元,并负责丧葬费等。(赔偿标准按照上一年度全县农村人均纯收入2500元乘以20年,因廖长海超过60岁所以总数又少了2万。)
本来是谈妥了的,结果,钱刚到手没几天,梅秀丽突然要求警方重新调查那起交通事故,她认为是蓄意谋杀,警方和石金多都认为梅秀丽心术不正,纯属敲诈。
其丈夫和家公是家里的顶梁柱,正当年死去,整个家庭就塌了。她有一儿一女,一个读初中,一个读小学,而婆婆瘫痪在床,每年都要花费不少钱照料、吃药。
石金多拒绝增加赔偿,梅秀丽就去镇里上访,被忽悠打发回来后,又去县信访局上访,又一次被忽悠,她又去市里上访。
最终惊动了县委书记。
时任县委书记亲自接见了她,并协调有关部门给予照顾,但未重启调查,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为了讹钱。
政府希望石金多增加一些赔偿,息事宁人,但石金多不同意,那样就会让人觉得真的是谋杀案。
后来,经过县领导亲自协调,石金多同意和她好好谈谈。
2003年的12月的一个晚上,石金多请她在酒店包间里吃饭,吃了三个小时后才出来。
第二天,石金多答应补给她6万的事又不承认了,梅秀丽于是报案说他在酒店包间强奸了自己,怕自己报警才说给6万。
事情越来越复杂。
当地派出所调查后认为,强奸一案证据不充分,不予立案。
梅秀丽在派出所大哭大闹后跑去公安局申诉,公安局派人下来重新调查后,同样认定证据不充分、事实不清楚,将梅秀丽打发走了。
梅秀丽从此就成了专业上访户,每到政府开大会的关键时刻,她都要去一趟市里,甚至省里,投诉自己被强奸官方不调查不作为的事,投诉海龙县公安局官官相护,和石金多沆瀣一气。
于是,为了社会稳定和xie,但凡在重要时间节点,海龙县信访维稳部门都会对其“特殊关照”,确保其不能越级非访。
同时,承诺给予她一些好处,比如帮她两个小孩免除学杂费、申请奖学金、给婆婆办理低保、救济金等等,以此堵住她的嘴,绑住她的腿。
等到敏感日子一过,就以各种理由搪塞,曾经承诺的好处基本上没有兑现。
梅秀丽感觉自己被耍了,去年跑去省政府上访,从此她喜提海龙县重点信访人的名号,上了县委常委会研究的人员名单。
由于缺少警方支持和有力证据,梅秀丽到底有没有被石金多强奸就成了罗生门。
她老公和公公到底是不是被谋杀,再也无人过问。
梅秀丽其实不乏追求者,但都被他拒绝了。
一个是因为眼光高,迷恋年轻、有文化的大学生干部,痴心妄想为其做一辈子情人甚至嫁过去。
第二个原因是,她是个孝顺的儿媳妇,这一点全村人都承认,要照顾婆婆,而且这几年照顾得很好。
第三是她所有的财产都在那栋房子上,离开这里,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讲完她的故事,廖村长一声长叹,面露悲悯地说:“梅秀丽上有老下有小,孤儿寡母,也挺不容易的。而且,她是贫困户,弱势群体,你是驻村干部,代表着镇委镇政府,要重点关注。”
“现在是七月底,这个时间节点,不敏感,她应该不会跑去上京非访吧?”
听到魏峥这句话,廖志平顿住脚步,愕然地瞅了他一眼,道:“你很有经验嘛。不过,我说的是生活上多关心帮助,让她感受到党委的温暖和关怀,心里想通了,就不会闹了。还有,她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最近蠢蠢欲动,又要闹上访。你有文化,又聪明,这个刺头就交办给你,包案给你,你这段时间,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不要再上访。”
魏峥没想到刚来上班就喜提艰巨任务,免不得要和村花打交道,岂不正中那个风骚娘们的下怀?
不过对付这种咋咋呼呼、风流浪荡其实心地善良、无城府的女人,他自有门道,于是满口答应。
俄顷,他又问:“那他老公和家公到底是不是意外事故?还有,石金多到底有没有强奸她?”
“这个谁知道?”廖志平点着烟,抽了一口,冷哼道,“人家是大老板,呼风唤雨的,说没有就没有,没有人会听她梅秀丽的。”
魏峥听他话里有话,就试探着问:“难道,这里面有蹊跷?”
廖志平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她老公和家公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哪来的钱盖三层小洋楼?她老公还在县城包养了一个。所以,有人说,他们父子是打着收山货的幌子,跑到龙三角制毒,不知道跟石金多结下了什么恩怨,被做了。”
魏峥大骇,怔怔望着村长说不出话来。
廖志平拍拍他的肩头,淡定地笑了几声说:“魏大学别怕,都是传言,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官方……”
他说得意味深长。
“你放心吧,我们狗背岗早就不搞那些了,伤天害理,现在是禁毒模范村。”廖志平又补充了一句。
魏峥对这位村长的印象有点复杂:聪明、狡猾、城府深。
晚上六点半,接风宴在村长家里举行。
村委的六个干部,加上村上几个酒量过人的大叔,以及特邀嘉宾:梅秀丽女士。
她是被村长盛情邀请过来的。
廖志平按照裴坤雄的指示,为两人创造暧昧的场合,甚至上床的机会。
裴坤雄听说今晚廖志平就开始做局,让干柴烈火的这对男女演绎不可描述的春宫图,他是既酸楚又得意。
酸楚的是,梅秀丽太正点和风骚了,他一直想占有而不得,如今轻易让魏峥睡了,他吃醋;得意的是,魏峥入村第一天就爬到了寡妇的床上,这绯闻要是传出来,魏峥名誉扫地,还特么如何评优?
在宝山镇,镇委书记汪留阳、副书记裴坤雄和组织委员潘力强被称为“铁三角”,他们一手遮天,甚至是无法无天。
尽管县委为魏峥量身定做了“新三条”,评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他们仍然肆无忌惮地要搞臭魏峥,这就叫敲山震虎。
今晚的这场接风宴,对于魏峥来说,就是个鸿门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叔们开始集中火力轮番找魏峥喝酒,目标只有一个:把他灌醉,让他犯罪,最后留下悔恨的泪水。
廖志平心里盘算着,魏峥八成会和梅秀丽啪啪啪,上次那个大学生也是喝多了酒,借着酒兴将梅秀丽扑倒在床。
而梅秀丽看着心爱的魏峥一杯杯喝了那么多酒,心疼得不得了,于是,豪爽地要帮他挡酒,但都被魏峥委婉拒绝,如果让女人为自己出头,那就太丢人了。
结果,梅秀丽更觉得魏峥帅呆了,她暗暗比较了一下,魏峥是前后这几个驻村大学生里最帅的、最能喝的,也是最有男人味的。
想着想着就心花怒放了,一不留神被一位大叔摸了一下屁股,她一脚踹过去,将其踹了个四仰八叉,大叔把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嘿嘿笑个不停,口里念念有词:“阿丽,你当寡妇立什么贞节牌坊啊?”
“你给我滚!牙都快掉了,还想啃老娘的豆腐?!不要脸!”梅秀丽骂完,目光一荡,风情万种地瞅着魏峥说,“人家喜欢年轻的靓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