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玉书院面前的一百八十八级阶梯中,每一级都是已经被鬼亡折磨死去的孩子的尸体,既在意料之中,又在叶倾月的意料之外。
叶倾月一直都知道,鬼亡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没有任何人性的疯子。
之前她在鬼谷被鬼亡折磨的时候,每日都看着鬼亡不断地折磨那些被他要么是买回来,要么是捡回来,当做他药人的孩子或者大人。
叶倾月自诩是已经习惯鬼亡那般伤天害理的行为。
这是意料之中。
可一百八十八个孩子啊!
就算是叶倾月,也是忍不住大惊。
叶倾月看着北雪,语气冰冷:
“那剩下的二十多个孩子的尸体呢?”
北雪看着叶倾月,抿了抿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熬着的药,确定没有事情之后,才看着叶倾月说道:
“姑娘,之前在那树下挖出来的白骨,你应该见过了,以姑娘的医术和本事,自然也看得出来,那些白骨有问题。”
叶倾月点了点头,之前胡志中当着她的面挖出来的白骨,她确实是觉得那些白骨有问题。
“我虽然是知道有问题,但是当时因为有鬼亡在,所以我只是隔着远远的看了一眼罢了,所以并不能看的太清楚。”
北雪叹了口气,神色中似乎有些忍不住的激动,眼眸中满是悲愤:
“那不是一个孩子的白骨,而像这种树下,文玉书院有很多。”
言语间满是愤怒和激动。
叶倾月看着北雪的样子,听着北雪说出来的话,她恍然大悟。
鬼亡那个人,早就已经不配成为人,更是不配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
鬼亡应该受尽千刀万剐,在灭月宫和北极阁都受尽折磨和唾弃。
受尽这天下的报复,苟延残喘,让他在那仅剩的人生,都在无尽的痛苦和苦难当中过完。
北雪手中拿着扇子,用扇子扇了两下,看着熬药的炉子上的火,想了想,才看向叶倾月,面色犹豫。
叶倾月自然是将她的眼神和神色都看的清楚。
叶倾月朝她浅淡一笑,眼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的冷漠和拒人之外:
“想说什么就说吧。”
北雪抿了抿嘴,看着叶倾月这个和善温柔的样子,惊觉和之前刚认识的时候,截然不同。
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挺好。
都很好,倾月姑娘哪里都好,是应该长命百岁,安安稳稳,开心愉悦地活下去的人。
北雪朝叶倾月笑了笑,眉眼弯弯,眼眉间像是带着无尽的愁思,她想了想,才开口:
“叶姑娘,你上山,经过文玉书院一百八十八级台阶的时候,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些阶梯旁的花吧?那些花应该开的格外的鲜艳耀眼,带着绚烂璀璨的红色吧!”
叶倾月听见北雪的话,微微一怔,随即就想起来了她当初上台阶的时候,那两边的阶梯旁边的花,确实红的极为耀眼,甚至是有些怪异。
看着北雪那满脸的愁容和说不尽的意味。
叶倾月顿了顿,直直地望着北雪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到:
“难不成,那些花,是用孩子们的鲜血养出来的?!”
北雪点了点头:“姑娘聪慧过人,那些花日日都是胡志中,也就是你们说的鬼亡,用鲜血浇养出来的,那些花的根部在土里,那些土里全是那些孩子的尸体,那些花便就是以那些孩子的尸体分解后为养料,所以才是那般的诡异。”
叶倾月震惊,她知道鬼亡疯狂有病。
那些娇艳耀眼的花,是用上百个孩子的性命换来了。
那开的,是那些孩子还没有来得及体验和经历的人生和未来。
叶倾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双眸紧闭,沉沉地叹了口气。
叶倾月只觉得胸口一阵闷。
像是有什么千斤重的重物,紧紧地压在她的胸口,险些就要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叶倾月骤然睁开双眸,眼眸中满是悲悯和冷意。
这只是一个文玉书院的悲剧,若是背后指使人不将萧南炎带到这里,叶倾月和萧北肆还没有到这里。
那这里的鬼亡,恐怕还会为非作歹许多许多年。
而他手下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孩子们,还要被他折磨多久?
要被鬼亡多么久,他们才能以死亡的方式,彻底解脱?
这世上,那些孩子才来了几年,偏偏受尽了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受到的苦难。
叶倾月的思绪飘远,突然想到了之前,叶倾月和萧北肆他们四个人,刚刚踏进江北地区的时候。
她看见的那个包子铺老板和卖猪肉的摊子。
都是人肉啊!
叶倾月又想到了云月。
有多少孩子,有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每一天在这黑暗如同十八层炼狱一般的江北地区,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叶倾月暂时能救一个,救几个,甚至救一整个书院的孩子。
叶倾月也救不完所有人。
唯有一个办法,将整个江北地区摧毁,有罪的人绳之以法,无罪的人好好生活。
萧北肆做完了事情,走到了叶倾月旁边,看着她沉思着的模样。
萧北肆眼眉明朗,他眼眸中满是柔情还有认真:“让为夫猜一猜,我家倾倾,现在是不是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救下更多的,像文玉书院里这样的孩子们?”
叶倾月听见萧北肆的话,朝他莞尔一笑,眼眸中微凉且认真,她勾唇:
“所以,阿肆有什么办法么?”
萧北肆伸手将她紧皱着的眉头,轻抚开,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轻柔却极其坚定,带着让人禁不住信服的力量:
“像江北这种地方,是从骨子缝里坏的,也是从根部生出了邪恶黑暗的枝条。想要彻底改变这个地方,就只能,以绝对武力镇压,打断骨头,再一点一点按照正确方向拼接起来。”
叶倾月听着萧北肆的话,不禁轻笑:
“不错啊,现在还挺有默契。”
对,只能以绝对的武力镇压,不能让那些黑暗势力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否则功亏一篑。
叶倾月抿了抿嘴,看向萧北肆,继续问道:
“江北地区背后的势力,应该和北疆国有关。”
北疆国的势力确实强大,但是就算如何,她也不可能让江北在存在下去。
萧北肆抱了抱她,指尖在她下唇上揉了揉,语气轻笑:
“我们出来找南炎之前,父皇已经将兵符给我了。”
叶倾月瞬间就明白了。
皇帝这是已经将南冥国的军队,全部交到了萧北肆的手上。
萧北肆的腿好了,朝中再也没有臣子可以以萧北肆的腿,作为借口,反对皇帝对于萧北肆的重用。
萧北肆没有卸甲之前,原本就是南冥国人人信服的大将军王。
骁骑将军是萧北肆的副手,萧北肆拿着兵符,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江北地区,那些还在酒池肉林里快活迷乱的人,没有想到,他们的快活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三日之后,南冥国大军压境,强行攻入江北地区。
叶倾月站在江北城头上,看着一时陷入了慌乱的江北,心中沉冷一片。
萧北肆和叶倾月并肩而立,萧南炎站在两人身后,不禁问道:
“哥,嫂嫂,江北背后的势力,真的能够壮士断腕,抛弃江北地区这块地方不管么?”
叶倾月听见萧南炎的话,转头看向萧北肆,语气轻柔:
“阿肆,你有什么想法?”
萧北肆冷着眼眸,从城头上看着城中兵荒马乱的情景,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萧北肆薄唇轻掀,嗓音低沉:
“他们不会放弃,也不会保护。”
叶倾月听见萧北肆的话,不禁点了点头。
“果然呐,我和阿肆所见略同。”
萧南炎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语气试探:
“哥,嫂嫂,你们的意思是,那些人不会光明正大地来阻止?”
叶倾月闻言,轻笑着点头:
“也不是光明正大,只是不会表露出自己的身份。”
话音刚落,萧南炎就听见萧北肆轻说了一句:
“来了。”
叶倾月和萧南炎都定睛看去,果然是江北背后的人来。
只见南冥国军队面前,一大群人马。
那些人的穿着,看着像是山贼。
萧南炎看着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仿佛两边一句话不对,就要开始打斗。
他抿了抿嘴,有些担心: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山贼。我记得文玉山附近是有一个山贼窝点。不受五国所管束。”
叶倾月眼眸中满是冷静,目光沉沉地看着城中的情景,没有半点情绪,回答萧南炎道:
“他们不仅仅是山贼,在那些人中间,还有走马贼。”
萧南炎听见叶倾月的话,不由得大惊道:
“走马贼,就是由五国退役军人组成的强盗组织?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和五国的军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在血性和拼命这方面,甚至还比五国一般的军队要强上很多。”
叶倾月和萧北肆都没有说话。
萧北肆伸手环住叶倾月的腰,带着叶倾月一个飞身就下了城头。
萧南炎看着这两人的动作之快,堪堪反应过来,叶倾月和萧北肆就已经到了两者对峙中间。
走马贼看见突然出现的叶倾月,那走马贼的首领邪笑一声:
“啧,哪里来的绝世小美人儿?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能待的。”
话音刚落,只见萧北肆从旁边军人手中抽出长剑,那长剑带着破空之势,瞬间朝那走马贼首领而去!
那走马贼首领反应很快,身子倾斜,瞬间躲过了那长剑。
而那长剑,直直地刺穿走马贼首领身后那人的胸膛。
那人并未反应过来,一个呼吸之间,就应该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那首领大惊,神色冷冽,眼眸中满是狠厉的幽光,他看着叶倾月和萧北肆:
“既然是战神王爷和战神王妃,我倒也不啰嗦了。有人出重金,让我们保下整个江北地区,我们走马贼,一向是只认钱,不认人。就算是南冥国军队,既然这桩生意我们接了,也不会退让半分,这江北,你们今天就不能动!”
萧北肆抬了抬眼皮,看向那首领,眼眸中满是冷傲,周身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本王今日,就是要动这江北地区。你又能如何?以你走马贼上上下下不过几千,不到一万的人命来换整个江北地区,还是你所谓的重金?”
那首领听见萧北肆的话,神色凛冽严肃,他知道这桩生意,走马贼本来不应该接,至少江北地区这趟浑水,他不该趟。
但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首领抿了抿嘴,气势仍然嚣张,至少气势不能输,他看着萧北肆:
“贵国在五国中的形式,想必战神王爷您自己也清楚得很,南冥国兵力本来就是整个五国里面最弱的。听说最近,北疆国西辰国,甚至连同东陌国都对你南冥国虎视眈眈。王爷当真是要这种时候,和我们直面对抗么?就算我们人少,即使王爷能赢,但恐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到那时,王爷又要怎么去应付北疆国他们的入侵?”
叶倾月听着那首领的话,紧皱了眉头,双手环胸,长腿一迈,竟是要朝那首领走过去。
萧北肆心底已经计算的清清楚楚,他恐怕也是太看得起他走马贼了。
竟还妄想让萧北肆自损八百来对付他们,痴心妄想。
萧北肆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叶倾月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
萧北肆急忙伸手拉住叶倾月的手腕,看着她,语气担忧:
“倾倾。”
叶倾月紧皱着双眉,扭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坚定严肃地摇了摇头。
萧北肆见她那样子,知道她是有自己的想法,只能松开了她。
而萧北肆则是做好随时出手击毙那首领的准备。
叶倾月走到那走马贼首领面前,还没说话,就只听见那首领调笑出声:
“小美人儿……你……”
那首领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叶倾月拿出一枚青玉小蛇,放在那首领面前,紧皱着眉看着那首领,也就是叶卿。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皮痒了是不是?”
众人只看见,原本还满脸嚣张狂妄的叶卿,在听见叶倾月这句话之后,被吓唬得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
叶卿连滚带爬地到了叶倾月身边,脸上神色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语气委屈:
“老大,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