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当门索·阿塔斯用星界灵能探知庭院之主时,他察觉到了炽烈如恒星的气息。他看见了“太阳”。一个超脱于常规意义的生命个体,一个庞大的怪物,那怪物其背负着三十六对翼,有三十六万五千只眼睛,其脸容比太阳更为灿烂。当观察到这足以任何正常人理智,超越理性边境的不可名状的怪物的时候,门索就知道自己越界了。他因为好奇心,窥视了自己不该去窥视的存在。作为被窥视者,夏修自然也能察觉到这股探查的目光。甚至——对他而言,当对方窥视自己的时候,当他回以凝视的时候,他能看到的远比门索能看到的更多。夏修微微眯起眼睛,透过自身的[冠冕],视角被拉升至更高维度。在他的目光之下,门索·阿塔斯的身影开始变化。他的躯体之外,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的灵性能量,流动着柔和的光辉,仿佛整个意识都散发着某种奇异的波动。——那是一种高度凝练的灵性状态,近乎于“化身”般的存在。但,与泰拉超凡体系中的“主宰化身”不同的是,门索的身上虽然流露出主宰级别的气息,但他体内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化身。“有‘主宰化身’的气息,却并未真正凝聚化身?”夏修在心中轻轻呢喃,眼神微微一闪。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关于古补超凡之道的知识,并迅速做出了判断。——门索的境界,已达“主宰者”之列,但他的修行方式,并非泰拉体系的化身之道,而是古补超凡之路的星界灵能体系。泰拉的超凡者,是依靠以太权柄的[秘钥]完成晋升,本质上,他们的“化身”就是以太权柄的现实扭曲实体。而星界灵能的修行者,尽管他们同样掌握权柄,但他们并未选择泰拉的秘钥,而是不断磨练自己的灵能,将灵性淬炼至极致,最终让自身的灵能彻底扭曲现实,使得他们本身就成为了“主宰化身”般的存在。这种修行方式,有其优劣之分。他们的优势在于,没有秘钥的限制,几乎任何个体只要不断修行星界灵能,都有可能晋升“主宰者”。而劣势也非常明显,星界灵能的修行过程极其漫长,并且过程极其唯心。他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化身权柄,无法像泰拉体系的超凡者那样,凭借权柄化身掌控多种能力,只能围绕星界七大灵能流派进行发展。星界灵能的上限较低,难以打破某些领域的壁垒,越到后期,修行难度越大。如果说泰拉的主宰者是借助以太权柄构建化身,那么星界灵能体系的主宰者,则是将自己的灵性不断磨炼,使自身灵性达到某种“化身级别”的状态。这使得门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走着的,有思想的[主宰化身]。这还挺有意思,果然泰拉之外,诸天万界,多的是人杰地灵。观察了门索好一阵之后的夏修,不自觉的在心中赞叹了一遍。对于门索的“冒犯”,他倒是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然光是释放要素冲击,都够面前这位老者吃上一壶。面对少有的星界灵能大师,他的还是会给予足够的尊重。当然,他也非常好奇。他很想知道,若是将吉斯哲人的灵能修行方式,融入庭院体系,会不会拓宽庭院之子的灵能成长路径?当然,这些思考暂时都可以放到后面,眼下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场谈话。另一边,门索·阿塔斯站在原地,当庭院之主那双黄金瞳注视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中不由微微一紧。他并非是因为夏修的威压而紧张,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死亡”。来自庭院之主的目光,正以一种高维度的方式俯瞰着他。那种感觉,不像是普通的灵能探测,而更像是一种源自更高维度的注视。如同凡人仰望神祇,或者低维生物被高维存在凝视。尽管对方并没有释放任何敌意,甚至目光中透露出的更多是探索和兴趣,但那种俯瞰一切的感知方式,依然让他的神经瞬间绷紧了许多。——那是凌驾于主宰之上的神祇才能带来的压迫感。在诸天万界,[冠冕]就是神祇的象征物之一。所以,黄金暴君在万族眼里也是一位残暴不堪的暴虐神祇。而且,黄金暴君以及他背后的深渊,都被整体的视为——“邪神”。在诸天万界的万族眼里,混沌有五位邪神和混沌君主。这其中,【深渊意志】就是第五邪神的象征。所谓的深渊意志在泰拉,在天国则是被称呼——【至上程序·雅威】。万族眼里,包括深渊大君在内的深渊恶魔,都是深渊意志的代行者。就在门索下意识调整自己的精神屏障,并且思考着怎么处理自己的冒犯的时候,庭院之主开口了。“门索议长,欢迎你来到克雷什枢纽。”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宽厚与从容,与传闻中黄金暴君的冷酷形象截然不同。甚至,他的神情里还带着些许闲适,就像是与一位老友展开一次日常的交谈。这让门索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并用灵能共鸣表达了歉意。“庭院之主,请允许我为刚才的冒犯表示歉意。”“出于灵能修行者的本能,我不由自主地去感知您的本质……但这无疑是对您的失礼。”“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伟大存在,我不该以凡俗的目光去窥探您的权柄。”门索的语气谦逊而诚恳,一部分出于对真正强者的尊重,还有一部分是出于……惧怕。他很清楚,自己与庭院之主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么巨大。如果说自己是一个将灵能锻炼至极限的星界修行者,那么庭院之主便是一个将现实本身握于掌心的“规则神祇”。面对门索的道歉,夏修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灵能大师总是喜欢观察。”“这是他们的天性,也是他们能够成为大师的原因。”“你能察觉到事象的内核,说明你的灵能修行已臻至高境。”“不过,你应该也意识到了……”“你所能感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那双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看了门索一眼,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他身上轻轻荡开,但又在转瞬之间收敛,如同从未存在过。门索的心神再次微微震颤。他知道,庭院之主刚才只是随意显露了一丝自身的权柄气息,便足以让自己感受到庞然大物般的压迫感。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整理心绪,而夏修则是轻轻伸手,示意他落座。“请坐吧。”“接下来,我们该聊聊关于弗拉基斯的事情了,关于即将爆发的战争,关于尘世庭院与吉斯哲人之间的合作。”门索·阿塔斯按照庭院之主的示意,缓缓落座。这场会晤已经没有任何寒暄的必要,双方都清楚彼此此行的目的——战争。而作为一名老练的哲人议长,门索向来推崇直截了当的谈判方式。所以,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尊敬的庭院之主,您已经在对吉斯洋人的战争中取得了巨大的先发优势。”夏修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门索议长并未停顿,继续陈述道:“对于吉斯洋人帝国而言,他们的星界舰队编制通常如下——”“一支完整的舰队,通常包括1至3艘旗舰级战舰,30艘巡洋舰,100艘护卫舰或驱逐舰,同时配备若干补给舰、航母以及隐形舰,以支撑弗拉基斯的星界霸权。”“为了维持这些庞大的舰队,弗拉基斯将吉斯洋人的社会彻底军事化,使之成为一个永久处于战争状态的帝国。”“吉斯洋人四处掠夺物质界的城镇,抢夺魔法物品和战略资源,以维持她的统治,同时维持帝国无休止的军事扩张。”“这种模式虽然让她维持了强大的战争能力,但同时也让她对掠夺资源的依赖性极高。”突然,门索的话锋一转,提到了刚刚结束的克雷什战役。“克雷什枢纽,作为吉斯洋人的重要战略核心之一,其军事配置远超一般枢纽。”“这里驻扎着三支完整的编制舰队,每支舰队拥有十二艘战舰,其中主力战舰包括‘掠夺者战舰’与‘灵能驱逐舰’。”“从舰队规模来看,克雷什枢纽的防御力量几乎相当于吉斯洋人星界海军的三分之一。”“但……”“在您的率领下,庭院之子以极快的速度攻陷了这里。”“这场战役的结果,迫使弗拉基斯不得不进行战略收缩。”“她已经开始放弃星界外围上百个小型枢纽,带领她的主力舰队退回星界深处,回缩至帝国的心脏——图纳拉斯。”夏修沉默地听完门索·阿塔斯的分析,一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他的动作很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他并未急于回应,而是微微挑眉,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弗拉基斯的战略收缩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她的撤退速度倒是比他预想的更快一些。这说明了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第一,吉斯洋人帝国的资源储备,可能已经接近极限。主力舰队被庭院击溃,克雷什枢纽的失守,给吉斯洋人的殖民地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冲击。吉斯洋人依赖掠夺而存续,如今最重要的枢纽被夺,补给线被切断,他们的殖民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他们没有能力继续维持分散的殖民地,回缩至核心区域,固守防线,是唯一明智的选择。弗拉基斯在战略方面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果断,也更理智。第二,弗拉基斯已经意识到庭院的威胁,不愿与庭院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保存实力。她不愿再继续消耗,而是倾向于退入星界深处,伺机而动。这是一种极端理性的做法,意味着她在试图寻找未来翻盘的机会,而不是陷入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但……夏修微微抬眸,看向门索,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听上去……她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玩味。紧接着,他低笑了一声,语调带着几分讥讽,语气轻松却又压迫感十足。“可是,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此之前,要挑衅庭院?”“挑衅我呢?”对庭院之主的话语,门索·阿塔斯的内心微微一沉。他知道答案。但他不愿明说。没有人能预料到庭院之子会拥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没有人能想到,“黄金暴君”会如此迅速,几乎毫无犹豫地投入战争。从吉斯洋人的角度来看,庭院本质上是一个新兴的军事组织,即便有着极高的成长潜力,但并不该具备在短时间内吞下整个克雷什枢纽的能力。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他们不仅低估了庭院的战争能力,更低估了黄金暴君的果断与疯狂。所以……现在他们只能承受后果。说实话,门索议长已经后悔与庭院缔结的“学邦对赌协议”。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在未来,他们可能被庭院吃干抹净。但是,路是自己挑的,现在他们敢撕毁协议,等待着他们的就不仅是天价的赔偿金那么简单了。哲人议会真是把吉斯哲人推上了走钢丝的危险境地啊。空气微微凝滞。门索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低下头,语气复杂地说道:“弗拉基斯……从未真正了解过您。”他缓缓抬眸,眼神深邃地看向夏修,灵能波动在空气中轻微震荡。“她犯下了这个时代最严重的错误之一。”“她不该把尘世庭院当成普通的星界势力,更不该低估您的决心。”“她不该招惹您。”夏修并未立即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门索,然后,他轻笑了一声。“除了野心和愚蠢,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背后肯定有人在推动她。”门索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夏修继续说道:“有些人……或者说,某些信仰神祇,总是喜欢这样行事。”“祂们不愿意正面与庭院交手,却又不希望庭院发展得太快。”“所以——”“祂们选择扶持代理人。”“通过代理人战争来拖住庭院,消耗我们的资源与精力。”夏修的语调依旧平静,但门索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隐含的锋芒。“弗拉基斯和吉斯洋人……不过是被选中的棋子。”“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们既是棋子,也是棋盘。”“但问题在于……”夏修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辉。“她以为自己是棋手。”“她以为能在这场局势中获利。”“可惜,她错了。”门索静静地看着夏修,心中微微一沉。“棋子无法掌控棋局。”“而棋盘,终究是要被彻底颠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