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奏掩着嘴,轻轻偷笑,柔声道:“不打扰,不打扰……想不到原来唐大哥也会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噗嗤……”
唐无岚偏过头扫了她一眼,她若无其事地别过了头,装作不曾看见,也不曾说过这句话。却见唐幺撇了撇嘴角,正准备坐下来,悠悠道:“他啊,就是欠收拾……”
谁料坐船蓦地一偏,船舱中蓦地重重颠簸,唐幺失声惊呼了一声,还没及坐下,便被狠狠甩向了船舱另一侧!只听一声闷响,唐无岚接着她两人一起狠狠被甩到了舱壁上,唐幺哎唷大叫了一声,狠狠揪了他一把:“身上带那么多暗器你要死啊!刺到我了!”
唐无岚顺手捂住了她的嘴,被她狠狠一咬,疼得眉头皱起来,却坚持着不愿意松手,别过头皱眉望着外面。
只见刹那间船舱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归奏情急之下紧紧抓住了床沿,勉强顿住了身子没被甩过去,晚凌神色一变,已与杨牧同时站起了身子,大喝道:“怎么回事!”
杨牧长枪一横,便要出舱探视,却被面色苍白的林夕紧紧拉住,便这一耽搁,晚凌已抢在他之前出了船舱,舱外蓦地传来他低沉的喝声:“什么情况?”
船舱蓦地向另一边颠簸去,好不容易才将唐无岚的手扳开的唐幺还没来得及板起脸狠狠骂他一句,只觉身下一斜,她不由自主地飞速滑向另一边船舱,忍不住惊呼着护在了胸口,大叫道:“喂喂喂不要撞我我怀里可全都是瓷瓶子!”
唐家秘制毒药何其狠辣,唐无岚想到那些瓶子破裂的后果,霎时背后冷汗冒出,千钧一发之际他急急伸出手,重重抵在了壁上,好险不险,将身形顿在了唐幺身前。
却听外面船夫急急喝道:“少盟主,晚凌少侠,不好了!前面海域全是妖怪啊!啊啊!救命啊!”只见他满头大汗地把着舵,海面上却不知从何方忽的腾起了一条海藻将他死死缠住,便要拉下船去!
凌厉剑气一扫,海藻寸寸断裂,掉在了船板上,只见甲板上不知何时已少了不少水手,显是已经被妖怪拖下了海!船舷边布满了青绿色海藻,竟是无数的藻妖顺着船舷爬上了甲板,要将船舵死死缠住,再将这艘船深深拉下海去!
晚凌面色一沉,眸中杀意一闪而过,不待杨牧出手,周身剑气凝结,无需法诀,已倾泻而出,刹那间便将所有海藻割断,只听嗖嗖声连续不断,似是藻妖哀嚎着,收回了海中!
只是,海中杀机远远不止这么点儿,晚凌快步走到船舷边,俯身望去,只见海中波涛泛起隐隐黑气,显是无数妖怪已将这片海域占据,成了自己的乐园!便是法术犀利如晚凌,也实在没有把握,能否保护这艘船平安地驶到目的地!
杨牧神色微变,急道:“此处离望海崖还有多远?”
那船夫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道:“回少盟主,大概还有一炷香的路程。那望海崖并不是个小岛,而是一群礁石的统称,少盟主,眼下这情况,我们就算到得了望海崖,也势必被妖怪缠住,触礁而沉啊!”
话音刚落他后脑便被唐幺狠狠拍了一巴掌,怒道:“说撒子不吉利的哦,有姑娘在,还能让你这艘船沉了?”
那船夫见是个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小姑娘,还凶巴巴的,只好忍气吞声地赔笑道:“嘿嘿,是啊,是啊,有姑娘在,就是再造出一条船来也是可以的。”
唐幺轻哼了一声,扫了唐无岚一眼,淡淡道:“我们学嚟都不是机关术,不然就给你再造一过出来,又爪子了嘛。”
唐无岚微微皱眉,将她车到了一边儿:“大人说话小娃娃不要闹。”
“你才小娃儿!”
晚凌无视这斗嘴的两人,沉声嘱咐道:“急速行船,到暗礁区再减速,妖怪交给我们!”
那船夫方才已见识过他的功夫,不由精神一振,用力点了点头,大声应道:“得嘞!兄弟们,晚凌少侠说了,急速行船,妖怪交给他收拾!”
轰然叫好声中,大船全速开动了起来,转眼便驶入了妖怪最为密集的区域之中!
除了林夕晕船留在船舱中,众人纷纷都已拿起了武器,站在甲板上蓄势待发,只是……除去唐无岚用弩,晚凌用剑气,明光可以用佛光,余下的杨牧与归奏却只有干瞪眼,唯有等着对付爬上甲板来的妖怪。
看着众人凝重的神色,唐幺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趴到了甲板上,凑了个热闹,嘀咕着道:“不就是几个妖怪吗,倒要看看是他们凶,还是老子嚟毒凶……”
此言一出,倒是提醒了众人,一路杀过去太过费力,若是那望海崖群礁之上还有着其他凶狠的怪物又该如何是好?晚凌面色一缓,沉声道:“唐姑娘,可否请你一试,以毒对付这些妖怪?”
“啊?你们还硬是要我上啊……”唐幺正说得得意,不料一愣,顿时有点蔫儿,半晌,豪气顿生地点了点头:“要得要得,我就搞一哈!”
大船无声地在海域中穿行,无数妖物跳跃着,随着波涛起伏着,渐渐包围在了船的周围,仿佛只等待一个契机,便要蜂拥而上,收获自己的猎物。舒展的潮声中,隐隐带上了凄美而令人神往的歌声,仿佛是诱惑,又仿佛,是一曲挽歌,撩拨得人心中不安。
船夫虽各自归位,努力操纵着大船保持平稳,全速前进,心中却不禁起伏不定,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驶出这片妖海,见到明天的太阳。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蓝色烟雾,将众人视线笼住,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凄美,晚凌微微皱眉,低声道:“是鲛人的歌声,小心,不要被她们迷了心智。”
林夕拭了拭脸庞,看着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怔怔出神道:“为什么,这么悲伤呢……”
却忽有一只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拉住,传来一分温暖与可靠,杨牧紧皱着眉头,将长枪在甲板上猛地一顿,低喝道:“别听!”
唐幺扶着船舷站在船头,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瓷瓶,握在掌心,神色中有几分忐忑,有几分凝重,却迟迟没有动手。海风迎面吹来,将她发髻上垂下的流纱高高扬起,飘舞在空中,若非深陷危机之中,竟也令人心醉神迷。
半晌,她皱着眉忽然开口:“无岚,把你嚟箭给我。”
唐无岚神色中没有意外,唐家弟子虽然极少有并肩作战的机会,但她与他,却是绝对可以以性命相托的。他一声不吭地自后腰箭囊中摸出了一只擦得光亮的短箭,有些珍重地交到了她手中,回手在左臂轻轻一按,只听喀的一声,臂弩张了开来。
他将钢弦扣入槽中,蓄势待发,转过头静静看着唐幺蹲下身避着风,自腰间取出一副鹿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打开,将两三滴液体滴上了箭头,再轻轻转动箭杆,将它涂匀,珍而重之地交到了唐无岚手中,难得严肃地道:“别碰箭尖。”
唐无岚会意,目光一扫,竟露出一丝忌惮之色,只是点了点头,接过那支箭填入了箭槽中,小心地不碰到半点箭头,机括一按,那支短箭便如流星般激射了出去!
众人的呼吸便也在那一霎,纷纷屏住!
只见箭头带着唐门独家秘制的毒药远远射入了海中,只是刹那间,那片海域便泛起了一丝淡淡黑色,只是被蓝色雾气阻了视线,无法看清究竟如何。
大船全速前进着,不多时便已来到那支箭落下的地方,林夕忍不住掩住了嘴,不过转眼间,那一片原本深蓝色的海水,便已如墨水般浓稠浑浊!
四周哀婉的歌声犹未停歇,那些张牙舞爪的妖怪却纷纷被墨黑色海水淹没,扭曲着面容发出一声声惨叫,冲淡了蓝色烟雾,痛苦地在海水中翻滚着,不多时便没了气息,纷纷向下沉落而去。
唐幺没料到果真一击奏效,不由大喜道:“行咯!结果我们嚟毒硬是这么凶嗦!”
林夕看向她的眼神中已不禁多了些许钦佩,些许畏惧,隐隐觉得蜀中唐门,果然是个惹不起的门派,若能与他们交上朋友自是最好,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绝不要去与他们为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却见晚凌微微皱眉,沉声道:“看来此处妖物妖力尚浅,不足以抵抗剧毒,就劳请唐姑娘依样出手,多多费心了。”
唐幺嘿嘿爽朗一笑,点头道:“莫得事,莫得事,应该嚟嘛。唐无岚,你过来帮忙。”
说话间大船又已前进了许多距离,那些妖物本还在锲而不舍地包围着船只,后来似乎终于尝到了毒药的厉害,渐渐隐去了身影,只是……空气中的蓝雾似乎渐渐浓稠了起来,那夺人心智的歌声,也渐渐变得清晰,带着无边无际的孤寂,与悲伤,令人闻之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