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兄居然还知道这些？”少嫆饶有兴味地看住这个外地人。-s¨o`s,o/s￠h′u~.+c,o,m\

石生带了几分得意，郑重作答：“蛇盘兔是界休百姓在清明寒食之际专为怀悼介子而做的，便、如楚地为屈原大夫而作粽子，情出一理，至于取蛇之型，定是源于介子的《龙蛇歌》吧。蛇能爬又能藏，蛇盘兔其实有两种内涵：其一，是兔由蛇守着，是介子推背着老母亲上绵山的样子；其二，是割股奉君的介子推随侍晋文公，辅佐他重登国君之位。无论是“忠”还是“孝”的诠释，都饱含着当地民众对介子高风的缅怀。”

（《龙蛇歌》：作者一般作介子推，推定作于其未获封赏之后、隐于绵上山中之前；《史记》则定为介子推的从者。先秦至汉代载有《龙蛇歌》的著作颇多，歌词内容大体相近，而在字句上则有或多或少的出入。从内容上加以考察，此歌的流传约有两个系统：《吕氏春秋·介立》、《史记·晋世家》以及《说苑·复恩》为一个系统，歌中都说到五蛇从龙，这是从先秦开始流传下来的；《新序·节士》、《淮南子注》以及《琴操》为另一系统，只是泛说蛇龙相从，这是流行于两汉的新歌。以下所引原作，是前一系统中见于《吕氏春秋·介立》中的一篇：“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承辅。龙返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桥死于中野。”全歌自始至终以“龙”比喻晋文公，以蛇比喻追随晋文公的臣子。以龙飞天下，喻指晋文公前后十九年的流亡生活；以五蛇追随辅佐，喻指其追随者的情况。）

子默莞尔：“如今在乡亲们中间，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蛇盘兔，必定富！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能够做到尽孝尽忠，那么他必将得到神灵祖先庇佑，日子越过越好。°ˉD优>@[品￠小t3说2?网> :免2费??o阅}?3读′因其中寄寓的美好寓意，如今在婚礼、冠礼、及笄等仪式中也会蒸制蛇盘兔，以表对受礼者的祝福哩。”

“那么清明燕呢？”少嫆还等着听外地人的嘴里的界休风物。

“你考不倒我，清明燕是用面和枣泥捏制成燕子形状，蒸熟后用柳条串起来——传说介子推报柳焚身——插在门上，也可作为寒食节扫墓时的供品，在界休方言中，“燕燕”与“念念”同音，故以‘燕’命名，亦称为‘子推燕’。”

（清明燕：《东京梦华录》卷七载：“清明节，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

“清明前后，柳树率先发芽，枝条柔软，是穿燕儿的好材料。”子默说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少婵微怔，继而笑道：“真难为石公子了，讲得头头是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那样想么？如果徐先生备下了蛇盘兔和子推燕，的确入乡随俗，可是也失却了徐先生的风范，待他离去以后，怕是有道先生不会一眼就领会到他的心意了。我想在有道先生眼里，朋友总是不那么循规蹈矩，反而彰显其独有的思虑情感，又不违背儒士应有的精神，大概更令他珍视也说不定吧？”

“少婵姑娘说的是，”石生笑着挠了挠头，“在下惭愧，没有想到先生们的深刻用意。”

少婵摆摆手：“没什么，小女子只是忽然想到了酷好打铁的叔夜先生，他土木形骸，不自藻饰，那样学识渊博的一个人，行事也是自有真性情啊！”

石生一愣，只道：“原来少婵姑娘也对叔夜先生如此推崇。·3!3^y!u′e.d·u′.~c~o,m/”

“石兄不也一样？我们听卫铄姐姐讲，你还往山阳拜访过叔夜先生呢！”少嫆问道。

“当然，当然。”

“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变得像风流名士那样，全不拘泥，既洒脱而又深沉地一抒胸臆？”子默由衷神往。

少姝听得嘻嘻笑，转头专注地看着幺弟，答他：“我们也会的。”

“什么时候？”

“等我们上了年纪以后。”

“哈哈哈……”少嫆脚下一歪，差些儿摔倒。

见少婵他们走远了，石生才转身，仔细地拿着包壶，惬意地走在回屋的路上，石生望着扑棱棱掠过头顶的鸟影，发觉这个初夏的夜晚，连风里都裹着蜜糖般的槐香。

少婵慢慢走着，怀里抱着思霓母女刚送给自已的竖箜篌，低头凝思。

明敏如少婵一早察觉，石生在陪着钟会卫铄一行人到郭宅来，初见之下对就她青眼相待，他的性格率真纯朴，后来留在书馆中再见相处，也不懂得掩饰自已的欣赏之情，就仿佛她是那些门窗外新鲜悦目的风景，比如草木、花影、流云……或者随便其他的什么。

故此，那类垂青还不致引人心生反感，时至今日她仍可以礼相待。

少婵一惯与人为善，向往君子之交，最近因为这个渐渐熟悉的客人想了不少，总归还是没有“多想”。

这边厢，刚到屋里坐下没多久，少嫆又忍不住抒发真情：“聊了那么多南州高士的故事，还真想亲眼目睹一下他本人的风姿。”

子默笑了：“你的心愿也不难达成，只消看看远道而来的石兄，不也八九不离十？”

“没错！”

说完，两个小精灵四目交投，接着，意味深长地绽开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笑意。

因为一天下来搬搬抬抬的关系，着实受累，加之脑筋兴奋过度，是夜少姝睡得很不踏实，整夜里做乱梦，辗转反侧，时睡时醒，半夜忽醒，发觉脑袋在床尾，干脆与躺下的时候掉了个儿，不免苦笑，想起母亲说过，她更小时分——就是住这院落里的年纪——白天玩得太疯，入夜反而频频哭闹不止，或许，是旧时的感觉又摸着门儿找回来了。

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探起半身，从旁边桌上摸摸索索，取到了少妍送的紫粉，沿着盒盖在鼻尖转动轻闻，一股浓郁的香味钻入心脾，精神顿时一松，舒泰下来，自言自语：“真是好东西呀。”

又侧躺下来，一幕幕回想着下城以来的诸多琐事，一天下来见过的人比在山上多了很多，枕边隐隐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响，眼皮终于渐渐发沉……

这是哪里？

“欢迎造访我的梦境！”脚下传来一把娇俏的招呼声，把少姝结实吓一跳。

适应了较暗的光线，她认出此地是源神池。

“玖姐姐你在什么地方？”少姝眯起眼，往下方慢慢搜寻，不知为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找到了，少姝骇然之下，惊得倒退一步，玖儿在她的梦里，居然被结结实实“埋”在池边的泥土中。

严格来说，还没有完全埋进去，她的头脸、肩膀还露在外面，以及一如既往的一双光溜溜玉足。

一丛丛的夏天的金簪草在她胸前位置疯狂蔓延。

这算不算恶梦？

少姝结结巴巴地问：“玖姐姐在做什么？你是要出来，还是要进去？”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玖儿居然这样回答，“少姝又想我了，找我什么事？”

少姝晃一晃手中的胭脂盒，强颜欢笑：“我来给玖姐姐送这个。”

“唔，好闻！”玖儿很是满意，“是迷迭香的味道！”

“你出来吧，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少姝央告。

“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妥的，身为狐族，本来就是狐岐山身体的一部分，来于斯，归于斯，是我们的宿命。”玖儿淡然的声音里听不一丝情绪，仿佛述说着尽人皆知的道理。

少姝实在受不了，动起手来，毫不怜惜地将一向喜爱的金簪草连根拔起，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很快地，金簪草状如小伞的洁白种子飞舞的到处都是了，像一团团白色的雾，遮蔽了本就不清的视线。

心头被一股莫然的恐惧紧紧攫住，少姝不管不顾忌，仍在锲而不舍地挖掘。

“唉，”玖儿悠长的叹息声传了上来。

一睁开眼，发觉脸上犹有泪渍，少姝茫然地坐起身，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抬起手，发现胭脂早已不见……

又过几日，小羲周岁生辰到了，大宅里虽不比郭大公过寿热闹，也是一早就忙碌起来，笑语喧哗。

子献来到子猷房中祝贺。

迎面撞见小寿星正坐在母亲怀里享用早饭，立时咧开嘴大笑，又夸张叹道：“哗，碗比脸大，调羹比嘴大，馄饨比饺子大，还快都吃完啦！”

早到的王氏捶他一下，冲小羲解释道：“别听他胡说，小羲乖乖吃，胃口好多厉害呀，你叔父也不是凭一口仙气儿就能长这么大个子。”

“对，我就是给你二婆婆这样塞来塞去撑大的！”子献一边浑身乱揉一边亲身作证。

母子的对话太过喜感，王文娟笑不可抑，手里的调羹差点儿飞出去。

小羲看见母亲开心，也扬起圆嘟嘟的小脸，展开幸福如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