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拒绝更加残酷,他用短短的三个字,不是接受,不是拒绝,而是全盘否定了我多年小心珍藏的感情。
我自以为是的爱情,遭受了当事人最大的侮辱,他说不知道。
我低着的头怕是这辈子都不想抬起了,因为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软弱,尽管心里那样酸楚,喉咙里像堵着一块巨石,闷闷的,连呼吸也渐渐失去。
第一滴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时,他明显地僵了一下。
我迅速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过来,慌乱地转过身去。
“你怎么了?”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依然好听,却让我觉得有些冰冷,像一根冰冷的针,无形地刺破我的心口,那些冷冷的风灌进来,那样毫无保留地吹彻我的心头,连同我幽秘的心事一起席卷,撕扯地鲜血淋漓。
我多么自以为是地像个笑话,不止一刻,我暗暗想过,他对我多少有些不同,可真相却这样残忍。
我抽了抽鼻子说:“突然,想起了以前看的一个故事,所以有些伤感。”
他问我:“是什么故事?”
我声音沙哑,慢慢地说:“从前有个女子,她爱上了一个男子,用尽一生的努力,想要到达他心中的彼岸,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自然是空踌躇一场。当她满怀欢喜地站在那人面前时,他说不认识她。”
这又招了我的眼泪,我忍不住坐在彼岸花海里,抱着膝盖,想静静地哭一场。
他叹了一口气,在我身边坐下,他说:“情情爱爱,在这世间并不存在。你只是入戏太深了,不必哭得如此伤心。”
他本来想安慰我,却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只会引我更加伤心。
“不是我入戏太深,而是戏里戏外,都是人生。”为什么会有故事的存在,因为它在某一刻恰到好处地描绘了真实的世界,触动了真实的我,那些世人麻木的眼所看不到的真情,我在故事里感同身受,所以,我落下的泪,不是矫情,而是感动。
我静静地哭,眼泪慢慢平歇,心里的酸涩却如何也止不住,堵得我有些难受。
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我在这时才感到绝望,因为我发现,他好像根本就不懂得爱情,他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之道,绝情断爱,而我爱上了他,就是一个悲剧。
我深深觉得自己可怜,卑微地乞求着一份情感,到头来却被人视而不见。
我所执着过的,那些彻夜无眠思念纠结过的夜晚,终究无人能懂,连一个能够相拥着,一起痛哭流涕的人都没有。
殇漓似乎也有所感伤,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在我朦胧模糊的记忆里,好像有个蓝衣女子,日日从彼岸花海里经过,我记不清她的脸,只是她有一双非常沉静而美丽的眼睛,好像天山上的冰雪,也像平静而幽蓝的湖泊,她唱着一首远古的歌谣,慢慢地朝我走近。我就是被那歌声唤醒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睁开双眼去看看她,可是,等我睁开眼睛,却迷惘地发现,眼前除了一片热烈的红色,再也没有其他。”
他的声音明明近在眼前,却低低的,像悠远地从很远的地方准确而清晰地飘进我的脑海里,原来,他不是没有情,而是在懵懂未知的时刻,给了一个未知的少女。
我抬起了头,眼睛哭得红肿,一定很难看,肿得像个灯泡,但我却很认真地看着他,我问他:“后来呢?”
他说:“忘记了,记忆里再也没有那个人。”
“你想找到她吗?”我忍着心里酸涩的痛意,很认真地问他。
他说:“不知道,只是好像缺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找到,寝食难安。”
我说:“好,我会替你找到的。”
在那一刻,我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既然他不接受,那我便把这份感情连根拔起,只要离开他,独自疗伤,我相信可以忘记的,大不了去孟婆那里要一碗汤,从此做个无情人。
只是在这之前,我答应过他的事情,必须要兑现。
明天,我就出发去取三生镜。
我们回去时,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婉兮失魂落魄地坐在羽笙楼的大门口,看到我回来了,一把扑进我的怀里大哭。
她说:“阿羽不见了,小笙儿,你怎么才回来,我找了他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你说怎么办?他从来没有像这样突然失踪过。我好担心他,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我一时有些惊慌,想来是我昨晚思虑不周,伤了他的心,这个小家伙,难道要因此跟我玩离家出走吗?
我转头对殇漓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找找小夜羽。”
殇漓看着我红肿的双眼,摸了摸我的头。
我的眼睛大概肿得很厉害,一夜未眠,黑眼圈也很重吧,可是我现在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的形象。夜羽对我来说,有一种特殊的意义,他是我莫名其妙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漫长岁月里被我视之为亲人的存在。
我已经失去殇漓了,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失去小夜羽。
殇漓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默认了,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吧。我拉着婉兮一起,让殇漓独自一人,说实在,我暂时并不想跟他在一处,经历了昨晚那一场伤情,多少都有些不想见他。
我拉着婉兮的手,一边走,一边急切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发现小夜羽不见了?他平时都爱去哪里?你都找过了吗?”
她挣脱了我的手,发红的眼睛冷冷盯着我,里面隐忍着怒火,像一条毒蛇,将我牢牢地钉在哪里,一动也不敢动,脊背渐渐发凉,心里更加悔恨难过。
到最后,她的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歇斯底里地说:“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维护一个外人?夜笙,他是不是你的人,是不是你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好好照看他,可如今呢,伤他最深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我咬着牙,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或者心里早已经没有了言辞。
她的情绪慢慢安静下来,低低地诉说着:“他多盼着你回来,他悄悄写过很多的信,都藏在他的枕头底下,从稚嫩的,到成熟的,从欢脱的,到悲伤的,他为你有过所有的悲欢喜乐,都一个人默默背负着,他不敢给你寄信,他怕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不够,寄了信默默期盼,却也等不到你回来。你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他那么高兴,你为什么要伤他呢?”
她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抱着我,哭成了泪人儿,我伸手拍了怕她的肩膀,难过的抽了抽鼻子。
我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婉兮,你……不要哭了,我们一起找到他,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伤他了,每天让他开开心心的。你也不要伤心,你那么漂亮,再哭就不美了。”
她说:“美不美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的心里眼里,都只能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