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哪个祝家？”齐洛眨了眨眼，忽地音调高了些，惊讶道：“不会是前朝丞相……那个祝家吧？”

庆和王朝有左右两个丞相，相互制衡，以保权策清明。

祝家原是高宗在位时的右丞，据说曾是一代贤相，最后却是抵挡不住财权诱惑，买卖私盐，最终被抄了家。

据说抄家之时祝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男子，年仅十岁便发配边疆充了军，另一个是女子，年仅八岁便送入了醉仙楼。

十年过去了，权位变革，改朝换代，人们早就忘了祝家是哪一个。

“是啊。”楚浅凝笑了笑：“十年前京州城盛传的两兄妹，一朝没落，不少人都觉得可惜呢。”

闻乐低着头，她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早已布满了血丝。

“十年前盛传的，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齐洛疑惑，低声道：“你那个时候不是还跟着瑜歌道人学琴呢么？”

“咳……这就是瑜歌道人跟我说的。”楚浅凝道。

“所以呢？”闻乐冷冷地看着楚浅凝，开了口：“你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

“还有个事儿啊，你可能不知道。”楚浅凝给闻乐拎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你哥不是于将军部下吗？我最近和三皇子关系不错，如果我稍微跟三皇子提上几句，你哥在边关的生活应该也会好得多。”

齐洛眨了眨眼，默默在心里给楚浅凝竖了个拇指。

“需要我做什么？”闻乐听了这句话，那双眼睛终于又亮了起来。

边关寒苦，像祝子昕的哥哥祝子文这般发配过去的，总是做最苦最累的活。

若是能让哥哥过得好一些，闻乐什么都愿意做。

“诶呀，你也别用这么慷慨赴死的眼神看着我。”楚浅凝摆了摆手：“不知道齐洛跟你说了什么，反正我找你来，对你来说还是个好事呢。”

“什么？”闻乐有些惊讶。

“我请你来做我贴身丫鬟，如何？”楚浅凝道。

高门大户家的小姐的贴身丫鬟也是有要求的，基本上都是从最高等的丫鬟仆人里选。出身良籍，门户干净，这是最基本的。

而闻乐，罪臣之女，青楼贱籍，只该欢场受辱，对于她来说，做楚浅凝的贴身丫鬟，的确是高攀了。

“真的，不骗你。”楚浅凝道：“我会对你很好的，不打你不骂你，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只要你肯好好帮我。”

“帮你？”闻乐有些疑惑。

楚浅凝是皇商长女，哪里用的着她来帮？

可是连闻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强。

小说里，闻乐是被太子无意间发现，收为幕僚。区区一个闻乐，却在夺嫡之争中多次为太子出谋划策，搅弄朝堂风云。楚家也曾被闻乐当做棋子多次利用，其中陷害齐家一事，便是闻乐的主意。

这是太子开出的条件，闻乐为了哥哥，什么阴谋诡计都用的出来。

然而兵器永远具有两面性，它能滥杀无辜，也能诛杀宵小。

楚浅凝在想着对付秦夫人时，第一个想到的帮手便是闻乐。

她改变了小说里闻乐的命运，即使闻乐帮不了她什么，起码不会再是齐家和楚家的敌人。

削弱敌人的力量，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

“秦夫人是我继母，整个京州城的人都知道。”楚浅凝叹了口气，她垂下了眸子，神情有些寂寥：“我本以为她如外面传闻一般真心待我，没想到经沐暑宴一事，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是想要除掉我的。”

闻乐沉默了，她在醉仙馆中，虽不出户，却将所有高门大户的人物听了个全。

秦夫人，礼部尚书秦家嫡女秦瑶，向来都是个眼高于顶不肯吃亏的主。

她挑三拣四，于是年近三十还未嫁人。最终是嫁了个死了原配的奉国伯爵，门第高些，得了个伯爵夫人的名。

然而秦夫人这一嫁人似乎连性子都变了，相夫教子，温柔良善，似乎和往日张扬的秦家嫡女判若两人，跟她私交甚好的那些门户瞠目结舌，只能是以为楚老爷手段高明，驯的服秦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闻乐见了许多人，这个道理自然是明白的。

听说楚家小姐不经世事，过于单纯，她在秦夫人身边，想来过得的确不容易。

“我贴身丫鬟也是秦夫人那边的人，我得想办法换掉她。”楚浅凝道：“所以，就找你来了。”

闻乐垂眸思索了一番，却仍是不解：“机灵之人千千万，闻乐罪臣之女的身份不是最合适的，楚小姐为什么偏偏选我？”

“我师父跟我说过，你是我的福星。”楚浅凝笑弯了眉眼：“他说过，你做我的贴身丫鬟也是命中注定的，这是天意。”

楚浅凝的师父瑜歌道人，据说早已参破天机，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

除此之外，闻乐也想不到楚浅凝还能有什么其他途径得知她的身份和下落了。

“既然如此，以后就请楚小姐多多照拂了。”

闻乐说着，便打算下跪行大礼。

“不不不，你不用跪我。”楚浅凝连忙将闻乐扶起：“你是请我来帮我的，私下里咱们就是朋友，不必这样。”

圆圆亮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茫然，闻乐她是没有朋友的。

记忆里模糊的和同龄人追逐打闹的日子，早就随着官兵冲进来抄家的场景一起远去了。

“既然都是朋友了，不如把面纱摘了吧。”楚浅凝道。

闻乐点了点头，将面纱除去，狰狞的疤痕从左腮蔓延到下巴，还有或深或浅的血肉疙瘩，十分可怖。

然而楚浅凝见这伤疤并不惊讶，因为她知道这疤是假的。

比较奇怪的是齐洛竟然也不惊讶，反而饶有兴趣地端详起来。

闻乐见两人这副模样，惊讶地反而是她了。

人们的眼睛长在前面，见了丑的会下意识皱眉，见了美的会下意识欢喜，这才正常。

闻乐见状，便只好继续解释道：“这疤痕是用人皮面具做的，得用热水才能摘掉。”

“我去叫人端热水来。”齐洛眉眼弯弯，笑道。

“这人怎么这么爱笑。”闻乐小声嘟囔了一句。

水汽氤氲，待闻乐将人皮面具揭下，又仔细洗净后，露出一张乖巧可爱的小圆脸。

那圆圆的小脸，配上精致圆亮的眸子，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小奶猫之类的宠物。

“果然……”齐洛神情似乎有些尴尬，耳尖有些不正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