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书他们三个人也都笑起来,完全不去想当时当地那些老革命的凄惨,只觉得他父亲的确十分聪明。原来申常青的家世的确是十分显赫的,完全与那些平民出身的bào发户不同。
想着,他的心有些动了,不由问道:那后来你父亲怎么样了呢?”
粉碎了四人帮,当然官复原职了。现在他虽然离休了,不过在陕西,很多省市领导人都还是会买我的帐。我在西安检察院的老朋友,有些调过来了的,也是身居要职。譬如高检反贪污贿赂局的老陈,便在这里当……”
这是实在的事,如果是真的,倒是跟着他比跟着别人好。叶玉书留了神。
申常青神采飞扬:我当初刚到海州,朋友太多了,简直应付不过来。小叶,小常,你们是没有看见了。我的几个手机都是他们送的。特别是那个做房地产的老杨,居然有一天,半夜3点了还给我打手机。”
常蓝好奇地问:半夜了你也没关手机啊?”
那时候生意好,我半夜12点了还在跟别人谈事。谈完后,实在是累极了,倒在chuáng上就睡了,忘了关手机。结果被他把我吵醒,把我气得要命,狠狠痛骂他一顿。郑彬,你也认识老杨的,他是不是有些疯?”
郑彬笑着点头:就是,他的确是疯。不过他也真会做生意,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在房地产上面赚了300多万。”
是啊,疯子做起生意来也疯。那时候我们合作,倒很是做了不少事……”
笑着,申常青又开始痛说他自己的革命家史来。叶玉书有些心不在焉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与他不相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仿佛比当空的皓月还要飘渺无稽。
郑彬注意到了,礼貌地悄声问他:想不想游泳?”
他含笑摇头:我不会。”
郑彬笑笑,不再说什么。
申常青终于说完了,拿起饼gān咬了一口,又一迭声地叫别人也吃。他今天异乎寻常地兴奋,大概是因为贷款的事两头都有眉目了吧。
旁边有个男孩弹起了吉他,又是《一封家书》,一群年轻男女一起唱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
他们全都侧耳倾听。听完,都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想家啊。
夜已渐深了,明月也已升到头顶。
喇叭里传出告诫的声音:各位游客请注意,现在已是午夜,马上就要退cháo了,请在海里的人马上到岸上来,以免被cháo水卷进大海。”
声音反复播放着。海里顿时起了骚动。人们纷纷从海里走上岸。
沙滩上有人陆续起身离开。四人沉默许久。郑彬提议说:夜深了,明天还有事,不如回去吧。” 叶玉书立刻表示同意。常蓝更是急于与申常青单独相处,已立起身来。
密密麻麻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人流开始往外缓慢流动。忽然之间,人们全部都沉默起来,刚才的欢乐气氛dàng然无存。也许是全体都忆起了明日又得面对生活的困窘吧。
叶玉书跟着人群往外挪着步。默然的人cháo仿佛带有巨大的压力,隐隐的有种极深浓的无奈在人群间的fèng隙里游动。
叶玉书抬头看了看,却见连刚刚还那么皎洁的月亮竟已隐进了云层。大地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路两旁的海làng声变得异常喧哗响亮。
只有这海làng拍岸声,亿万斯年,生生不息。与之相比,这里的上千人,不过都是匆匆过客,转瞬即逝,如海làng尖上的一团泡沫。
叶玉书哀伤地想着这一切。人是如此渺小,却还要这样残酷地在阳光下演着弱ròuqiáng食的惨剧。细想起来,真不知道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上千人一股脑涌出来,争先恐后,熙熙攘攘,完全没有秩序,月夜下的情调dàng然无存。四人只得傻傻地站在路边,看着骑单车来的人怎样载着朋友互相招呼着一起离开,看着开车来的人怎样在人丛中杀出重围。没车的人更是如土匪一般,一有出租车过来,便立刻如蚂蚁一样迅速围了上去,然后便见车子甩开众人,扬长而去。
他们如看一场闹剧。等到看完,夜色更沉了。这里离海州市区很远,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难道用走的?
此时,那轮明月又钻了出来,洒向大地一片清辉。一排路灯光也沉默地亮着清冷的光,缓缓地伸展向前。
叶玉书忽然笑了:如果一直没有车,惹火了,gān脆就睡到海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