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任脉诸穴都在人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阴穴”。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转,顷刻之间,连走了一十八次。
“神经照”内功乃武学第一奇功,他自在狱中开始修习,练之已久,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血刀僧哪里知道他十指下扼之人,体内已起了如此巨大变化,只是加紧扼住他咽喉,一面凝神提防水笙手中的血刀。
狄云体内的劲力愈来愈强,心中却仍是十分害怕,只求挣扎脱身,双手乱抓乱舞,始终碰不到血刀僧身上,左脚向后乱撑几下,突然一脚踹在血刀僧的小腹之上。这一踹力道大得出奇,血刀僧本已内力耗竭,哪里有半点抗力?身子忽如腾云驾雾般飞向半空。
水笙和花铁干齐声惊呼,不知出了甚么变故,但见血刀僧高高跃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头下脚上的笔直摔将下来,擦的一声,直挺挺的插入雪中,深入数尺,雪面上只露出一双脚,竟就此一动不动。
八羽衣
水笙和花铁干都看得呆了,不知血刀僧又在施展甚么神奇武功。
狄云咽喉间脱却紧箍,急喘了几口气,当下只求逃生,一跃而起,身子站直,只是右腿断了,“啊哟”一声,俯跌下去,他右手忙在地下一撑,单凭左腿站了起来,只见血刀老祖双脚向天,倒插在雪中。他大惑不解,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血刀老祖确是倒插在深雪之中,全不动弹。
水笙当狄云跃起之时,唯恐他加害自己,横刀胸前,倒退几步,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但见他伸手搔头,满脸迷惘之色。
忽听得花铁干赞道:“这位小师父神功盖世,当真是并世无双,刚才这一脚将老淫僧踢死,怕不有千余斤的劲力!这等侠义行径,令人打从心底里钦佩出来。”水笙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别再胡言乱语,也不怕人听了作呕?”
花铁干道:“血刀僧大奸大恶,人人得而诛之。小师父大义灭亲,大节凛然,加倍的不容易,难得,难得,可喜可贺。”
他眼见血刀僧双足僵直,显然已经死了,当即改口大捧狄云。
其实他为人虽然阴狠,但一生行侠仗义,并没做过甚么奸恶之事,否则怎能和陆、刘、水三侠相交数十年,情若兄弟?只是今日一枪误杀了义弟刘乘风,心神大受激荡,平生豪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受血刀僧大加折辱之后。数十年来压制在心底的种种卑鄙龌龊念头,突然间都冒了出来,几个时辰之间,竟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狄云道:“你说我……说我……已将他踢死了?”
花铁干道:“确然无疑。小师父若是不信,不妨先用血刀砍了他双脚,再将他提起来察看,防他死灰复燃,以策万全。”
这时他所想的每一条计策,都深含阴狠毒辣之意。
狄云向水笙望了一眼。水笙只道他要夺自己手中血刀,吓得退了一步。狄云摇摇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刚才你没一刀将我连同老和尚砍死,多谢你啦。”水笙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花铁干道:“水侄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师父诚心向你道谢,你该回谢他才是。刚才老恶僧一刀砍向你头颈,若不是小师父怜香惜玉,相救于你,你还有命在么?”
水笙和狄云听到他说“怜香惜玉”四字,都向他瞪了一眼。水笙虽是个美貌少女,但狄云救她之时,只出于“不可多杀好人”的一念,花铁干这么一说,却显得他当时其实是存心不良。水笙原对狄云十分疑忌,花铁干这几句话更增她厌憎之心,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憎恶花铁干多些,还是憎恶狄云多些,总觉这二人都是奸恶不堪,一瞥眼见到父亲的尸身,不由得悲不自胜,奔过去伏在尸上,大哭起来。
花铁干笑道:“小师父,请问你法名如何称呼?”狄云道:“我不是和尚,别叫我师父不师父的。我身穿僧袍,是为了避难改装,迫不得已。”花铁干喜道:“那妙极了,原来小师父……不,不!该死,该死!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水笙虽在痛哭,但两人对答的言语也模模糊糊的听在耳里,听狄云说不是和尚,心下将信将疑。只听狄云道:“我姓狄,无名小卒,一个死里逃生的废人,又是甚么大侠了?”
花铁干笑道:“妙极,妙极!狄大侠如此神勇,和我那水侄女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儿,我这个现成媒人,是走不了的啦。妙极,妙极!原来狄大侠本就不是出家人,只须等头发一长,换一套衣衫,那就甚么破绽也瞧不出,压根儿就不用管还俗这一套啦。”他认定狄云是血刀门的和尚,只因贪图水笙的美色,故意不认。
狄云摇了摇头,黯然道:“你口中干净些,别尽说脏话。
咱们若能出得此谷,我是永远不见你面,也永远不见水姑娘之面了。”
花铁干一怔,一时不明白他用意,但随即省悟,笑道:“啊,我懂了,我懂了!”狄云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了甚么?”
花铁干低声道:“狄大侠寺院之中,另有知心解意的美人儿,这水姑娘是不能带去做长久夫妻的。嘿嘿,那么做几天露水夫妻,又有何妨!”
这几句话传入水笙耳中,她愤怒再难抑制,奔过去拍拍拍拍的连打了他四下耳光。
狄云茫然瞧着,无动于中,只觉这一切跟他毫不相干。
过了良久,血刀老祖仍是一动不动。
水笙几次想提刀过去砍了他双腿,却总是不敢。瞧着父亲一动不动的躺在雪上,再也不能钟爱怜惜自己了,她轻轻叫道:“爹爹!爹爹!”水岱自然再也不能答应她了。水笙泪水一滴滴的落入雪中,将雪融了,又慢慢的和雪水一起结成了冰。
花铁干穴道未解,有一搭没一搭的向狄云奉承讨好,越说越是ròu麻。狄云不去理他,自行躺在雪地里闭目养息。
狄云初通任督二脉,只觉精神大振,体内一股暖流,自前胸而至后背、又自后背而至前胸,周而复始的不停流转。每流转一周,便觉处处都生了些力气出来,虽然断腿以及给水笙殴打的各处仍是极为疼痛,但内力既增,这些痛楚便觉甚易忍耐。他生怕这奇妙之